深冬的天,熱鬨的街頭卻並不凍人,溫度都要比往日要高。
柳安安聽見吵雜的聲音,前方居然還有江湖賣藝的。
鑽火圈,耍大刀,七八歲小姑娘爬天梯。
這麼熱鬨!
她都沒有見過!
柳安安看得目不轉睛,微微張著嘴,一邊驚訝一邊讚歎。
這也太神奇了!
她還記得緊緊抓著褚餘的袖子,看到精彩處,屏住呼吸死死扯著他衣袖。
“公子!快看快看!”
她不知道怎麼在外喊褚餘,索性又回到當初的稱呼。
幾個江湖人士深冬裡穿著薄薄一層短打,靈活的在火圈中跳躍翻滾,周邊都是叫好。
火圈上應該是抹了一層油,火燒得烈,燃得亮,照的小姑娘臉蛋都是紅彤彤的。
褚餘沒看那江湖人士的賣藝,而是盯著小姑娘興奮的側臉。
的確好看。
沿街走來,不單單是這些江湖人士,還有戲班子的,直接夜幕裡搭了露台,粉墨濃妝,配著響鼓琴弦,咿咿呀呀唱起了梁祝。
縱然是深夜,紅燭挑燈,一條街亮如白晝。
柳安安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好玩的,一雙眼睛都不夠看,走到腳發痛,也舍不得停下。
還是褚餘發現她腳一快一慢,直接提溜著小姑娘離開人群,尋了護城河邊一處水榭樓閣落座。
那樓閣正對著河中畫舫,甲板上伎子懷抱琵琶唱著小調。
樓閣四麵開敞,柳安安略坐了坐,就覺著渾身的熱氣涼透了,有了一絲寒意入侵。
她抱著熱茶,配著薛靜替她一直抱著的熱糕,有一口沒一口嘗著。
“今日你可是高興了?”
褚餘瞧著小姑娘眉宇間的舒暢,問道。
柳安安立即抬頭,斬釘截鐵道:“高興!特彆高興呢!”
任由她以往所有的歲月,都未曾見過這麼熱鬨的景象。
或許是尋常人家一年幾次的盛狀,卻是她在王府高牆內永遠不曾看
見的熱鬨。
沒想到隻是簡簡單單的吃吃喝喝,看著熱鬨,都能讓人這麼滿足,心裡都是被裝得滿滿當當。
褚餘見她的確是心情不錯,摸了摸她腦袋。
“既然高興,那就多玩一會兒。你且坐一會兒,我去給你買個小東西。”
一聽這話,柳安安眼睛一亮。
剛剛還有許多都是她匆匆瞟過一眼並未全部買下的,難道陛下看見了?
太期待了!
“好!”
她重重地點頭,目送暴君起身離開樓閣。
他隻帶了兩個侍衛,剩餘的侍衛宮女都在她身邊近身服侍著。
柳安安喝著熱茶,心中暖洋洋地。
陛下真的太好了!
若是她以後的夫君就是陛下……不,若是她的夫君能像陛下這樣好,那她以後的日子,也會像現在這麼幸福的。
可是,世間好像並不會再有第二個陛下了。
柳安安深深歎了口氣。
如果她不是義兄送來的小探子,如果她不是彆有目的,如果她真的是陛下正兒八經下了妾書,進門給他當小媳婦的,她或許就能真的把陛下當做自己的夫君來看了。
隻是,這些都不可能。
一想到等下要給陛下說那些話,柳安安心中都是濃濃的歉疚。
欺瞞陛下這麼久,還要利用自己的生辰,她可真是太差勁了。
和陛下相比,她真是不誠實。
柳安安趴在桌上,又一次歎氣。
“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熟悉的聲音在身側響起時,柳安安差點跳起來。
她抬頭,錯愕地盯著聞君和。
聞君和今日還是一身青衫,他手裡捏著一個糖畫。
柳安安沒想到,居然能碰到聞君和。
她先是起身,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麼叫。
聞將軍?
定然是不能再這麼喊了。
可是……可是現在讓她喊阿兄,她也厚不起臉皮來。
“你……你怎麼也出來了?”
柳安安完全沒有想過,聞君和也會出現在這種尋常人家熱鬨的場合中。
畢竟任何人看一眼,都不會覺著聞君和是一個會湊熱鬨的人。
她還記得那日在酒肆,他牽著馬,無比嫌棄擁擠的人群,避得遠遠地。
“卜師說今日是個好日子,”聞君和落了座,將手中的糖畫遞給柳安安,“果然是個好日子,一出門就遇上你。”
柳安安捏著糖畫,有些害羞地摳了摳臉頰。
原來今天還是一個好日子呀,那她的生辰,可真的不錯呢。
身後的薛靜都看懵了,不敢出來阻止,也不敢眼睜睜繼續看。
自己守著陛下的宮妃,陛下前腳走,後腳就來了一個,似乎和宮妃有私下勾當的朝臣?
這……
“聞公子,”薛靜還是硬著頭皮說,
“主子等等就回來,聞公子坐在這裡,似乎不太妥當。”
聞君和淡定:“等他回來我就走。”
薛靜:“!!!”
柳安安也有些忐忑:“若是……若是公子看見你了怎麼辦?”
她好糾結。
看見聞君和令她十分意外與開心。
今日是她的生辰,能在生辰這一天見到血親的家人,比其他一切都要來的讓她滿足。
可是陛下是不知道她們之間的關係的。
若是問起來,她難道就能現場坦白嗎?
這樣亂糟糟的關係,她可能自己都捋不清楚,說不定還要因為她做探子這種事,連累了聞家。
“不能讓公子看見你!”
柳安安認真地對聞君和說道:“要是讓公子知道你我關係,你會被牽連的。”
聞君和眼神溫柔:“好。不讓他知道。”
也不知道他們三個人,到底是誰在瞞著誰。
隻知道的是,妹妹果然是個乖巧的好孩子。
若是一直長在他手邊,就更好了。
身後的薛靜眼神恍惚看了眼郡青。
郡青眼觀鼻鼻觀心,並未對自己主人的言語有任何反應。
柳安安絲毫不知道身後的薛靜已經陷入了某種震驚中,還高興地對聞君和喋喋:“我收到了禮物!怎麼送了那麼多呀,太多了!而且都那麼貴重,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些都是給你的,理應屬於你。”
聞君和理所當然道:“還有更多的,送不進去,等下一次全部給你。這些我一直都給你攢著,該是你的,誰也拿不走。”
柳安安聽得心中動容。
其實她自己反複想了一下自己的身世。
若是她,得知自己的母親懷著妹妹一屍兩命,可能會不相信,會找,但是她能堅持多久呢?能做到像聞君和這樣一直找一直找,直到找到她為止?
而且還能給妹妹攢著她的東西,一攢就是十六年。
柳安安眼底有些熱氣,連忙彆開頭,灌了一口熱茶。
聞君和看得心疼。
“你們退後幾步,我與她有話要說。”
聞君和吩咐道。
郡青立即屈膝退後,而薛靜反應了半天,磨磨蹭蹭沒敢退後。
“聞公子,這不合規矩……”
這怎麼可以!!!
柳安安招了招手:“薛侍衛,麻煩你了,我與他有話要說。”
薛靜忍了又忍,想到陛下曾經說的,不要管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隻能僵硬地行禮退後。
沒有了外人,聞君和說話就隨意了些。
“今日是你的生辰,阿兄說什麼都沒有意義,隻想讓你過得好。”
柳安安重重地點了點頭:“請放心,我過得很好!”
她人生十六年,再也沒有這麼好的時候了。
聞君和猶豫了片刻。
“你是聞家的孩子,這件事遲早是要走向明路的。你有考慮過怎麼做嗎?”
怎麼做?
柳安安不解。
而聞君和已經說道:“祖母已經知道了。萍兒年滿十五,也是一個好時候,祖母在給她挑選一個好人家,送她出嫁後,迎接你回家。”
“萍兒與你之間的幾次齟齬,祖母也都知道。她說你若是回家,萍兒不能再留在家中。無論是她還是你,都會心中不愉。”
聞君和解釋了句:“萍兒是被祖母抱回來的孩子,一直養在身邊十餘年。她從小乖巧哄著祖母,是祖母這麼些年來的支撐。無論如何,都要讓她和聞家有個最好的告彆。送她風風光光從聞家出嫁,這是最後能給她的體麵了。”
柳安安了然。
養了十幾年的孫女,除去血緣關係,其實與親孫女也不差什麼。感情都是日複一日的相處中逐漸加深的,在聞老夫人的心中,聞萍兒才是她的寶貝孫女。
這麼一想,其實還是有些彆扭。
聞萍兒在聞家十多年,她哪怕是養女,也是聞家主動養大的。
若是她去聞家,哪怕她是親女,也有些不自在。
何況她都這麼大了,處不好該怎麼辦?
一想到這裡,柳安安居然有些恐慌。
這份惶恐,聞君和輕而易舉看見了。
“你在怕什麼?”
柳安安搖搖頭:“……我,我也不知道。”
好像不是怕,是一種不安。
聞君和沉默了片刻。
“安安,你可知道,祖母從十五年前起,年年素齋一個月,祈求上蒼保佑她的孫女兒平平安安。”
柳安安猛地抬頭。
“那時候萍兒已經抱回來了,祖母心中很清楚萍兒是萍兒,就算養著萍兒,也從來沒有一天忘記她的親孫女。”
聞君和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彆害怕,安安。祖母知道你回來了,比任何人都高興。”
“二嬸帶著弟弟妹妹們寺廟還願,為你祈福。”
“家裡一直在盼著你的歸來。”
</>作者有話要說:歲最近狀態很不好,寫不動就好難QAQ感謝在2020-04-2719:23:53~2020-04-2923:29: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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