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還來了一趟,等到“馮素雲”的屍體已經在家中擺滿了五日,每隔五日,馮文錚帶著丫鬟杏雨就會在門口出現一趟,讓百姓見著兩人無礙。
滿了半個月,官府在宵禁的時候,特地給馮家人一些時間,讓人拖著滿滿當當撒著生石灰的棺材到馮家的墓地裡,安葬了這位可憐被和離的“馮素雲”。
馮素雲已經去世了,她的那些鋪子和莊子都改在了馮文錚的名下。
寧蓁蓁不打算在此地久留,改完了這些之後,接著便去拜訪鴻鵠書院的長輩與同窗好友。
馮文錚已經病倒在床上很久了,加上生了“肺病”,算起來已經閉門不出一個多月。
寧蓁蓁給臉上加上一層淡淡的蠟黃色,像是久病之人的容貌,再黏上了假喉結,用炭筆花了眉毛,再吃了一種藥丸,讓聲音沙啞低沉起來。
這樣的寧蓁蓁,帶著兒子馮遠承到鴻鵠書院與那些幫助過的人那裡拜謝。
這是最難的一關,他們都沒察覺出來有什麼不對,讓杏雨狂跳的心也平靜下來。
是啊,就像是主子說的,老爺已經病了很久,聲音沙啞,膚色蠟黃,與主子有什麼分彆?
馮遠承或許一開始發現生父已經換了人,寧蓁蓁抱他的時候,這孩子會癟嘴哭鬨,這兩天也習慣了。等到大了,這位馮家的小少爺也永遠不知道,真正的父親馮文錚已經去世,是姑姑撫養他長大。
馮文錚的妻子已經辦妥了和離,也不用和這等無情女子還有嶽家再會麵,接下來隻要換個住處就好,隻是杏雨不知道為什麼要去京都,京都裡可是有金家人。
坐在馬車裡,杏雨小聲說道,“老爺,何不在鄉下買個宅子住呢?”
“越是小地方,反而越不安全。”寧蓁蓁說道,“京都裡有金家人也沒什麼關係,你看我這般模樣,像是曾經的金夫人嗎?”
杏雨想,自從和離之後,像是有什麼禁錮主子的東西分崩離析,這樣的裝扮,或許金家人一開始會覺得發愣,像是見著了馮素雲,但是很快就會想起,馮素雲本來就有一個哥哥叫做馮文錚,既然是兄妹,眉眼之間相似也沒什麼。
“若是我再強壯一些,見麵打金庭一頓都可以。”寧蓁蓁挽起了袖子,“畢竟好端端的妹妹被他和離了,你說是不是?”
“老爺!”
寧蓁蓁笑了笑,“你放心,既然妹妹已經去了,與金家便毫無乾係,打照麵的時候冷淡便好,他走他的獨木橋,我過我的陽關道。”
此時孩子哭了,顯然是餓了,杏雨拿出了玻璃奶瓶,把一直用暖手爐溫著的奶喂給馮遠承吃。
沒想到玻璃還有乳膠都被折騰了出來,也好,有了乳膠,她喉結做得才真。
忙完這些瑣事一共就用了三天,寧蓁蓁沒給那些賊人反應時間,就帶著一家人去了府州,打算從府州裡找到金正鏢局的人,護送他們一行人去京都。
沒住莊子,寧蓁蓁選擇住入了更小的一間宅院,新鄰居見著了一臉病色的她懷中抱著個孩子,打聽清楚了之後,鄰裡們咋舌不已,居然是現在駙馬爺曾經的小舅子。
那位馮氏也是可憐人,竟然嗚呼哀哉了,現在是金庭尚駙馬春風得意的日子,誰也不會在這個檔口去提馮素雲,免得被人聽到了。問起了寧蓁蓁是不是要讀書。
畢竟馮家也算是書香門第,馮文錚也是個童生。
“郎君既然是讀書人,可要繼續念書?京都裡最好的書院是束流書院。”
“自然是要的。”寧蓁蓁溫聲說道,有熱孝在身,寧蓁蓁並沒有與鄰居們多閒聊,就回到了宅院。
剛到了屋裡,杏雨就顫抖著聲音問道,“老爺,您還要參加科舉?”
“是。”
杏雨覺得,就好好過一輩子,不好嗎?她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這可是掉腦袋的事!”
“杏雨,”寧蓁蓁的眼中像是有火光在燃燒,反問道,“你當真以為,我不恨金庭嗎?”
杏雨被那樣的眼神給燙了。
寧蓁蓁輕聲說道,“父親為何憂思過重,是因為他後悔將我許配給金庭,我馮家是金家的救命恩人,父親看重金庭的讀書天賦,資助他讀書,還將我許配給他。但是成親之後,他便不讀書,去折騰行商之事,這便讓父親與我十分失望。這也就罷了,後院的那些鶯鶯燕燕,你覺得他將我置於何地?當時成親之前怎與我說的?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金家老夫人更是說,不可能會納妾的。但是那些女人怎麼像是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金小月成了蘇小月,金老夫人不羞,我都替他們作嘔,是養女,不是童養媳,那是當做妹妹看待的,怎麼就下得去手?還有飄雪,他怎會不知那是我的丫鬟?最後,還有你的臉……”
寧蓁蓁的手撫著杏雨的麵頰,後者畏縮了一下。
杏雨結結巴巴地說道,“小姐,我的臉是在廚房裡不小心被刀劃到。”
“你覺得我信嗎?他說了什麼,或者想要做什麼,你自己劃得吧。”寧蓁蓁搖搖頭,“再說了,因為陶氏(馮文錚和離前的妻子)的霸道,母親也知我心苦,不願讓我和離,讓我做好金家夫人。她臨走的時候,還擔憂我在金家的日子,還有哥哥也是,明明已經病重,陶氏又與他和離,他心中羞愧萬分,隻囑咐同窗好友,一定要他咽氣之後,再把侄子留我照料,哥哥臨走的時候,心中又痛又急。他們都放心不下我,為什麼不下?因為金庭薄情寡義,金老夫人忘恩負義,金家人對不起我們馮家。”
杏雨不說話,淚水往下落,何止是馮家人,連她也恨那金庭。甚至當時她拿著剪子是想要捅金庭的,擔心連累自家小姐,就在臉上劃了這道長長的口子。
因為她的決絕與狠厲,讓本來喝醉了再說情話的金庭被嚇得酒醒了。
“我無權無勢,若是公主看不慣我,還可以踩我一腳,聖上確實是覺得對不住我馮家人,讓劉公公補償一二,但是你覺得那憐惜之情會持續多久?若是可以中舉,那就是天子門生,是文臣。就算是公主,也不可以辱我。我更是可以謀劃一二,去逼迫金庭。”
寧蓁蓁說到了這裡,看到杏雨又有些著急,安撫她說道,“不過,去坑金庭目前還有些遠了,我無人無財,沒辦法做手段,先科考站穩腳跟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