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蓁蓁靠在馬車車壁上,等到馬車停止了,她仍然沒有下馬車,而是靜靜聽著哥哥的話。
能夠在十歲的年齡,就注意到了金價波動,靠這種買賣攢下了第一桶金,蘇文翊怎麼可能是蠢的。
現在由山長用他作弊的前途,來換退親之事,讓他一下就看清楚了,他以為的好妹夫就是披著羊皮的狼。
把心中的推斷說完了之後,蘇文翊看著妹妹。
因為答應了娘親注意保暖,就算是在馬車裡,披風也不曾取下,她坐在窗邊,身上籠上了一層暖色,就連長長的睫毛都停駐了金色的光華。
本來還有些羞愧,有些懊惱,有些追悔莫及,甚至想要衝過去不顧一切去和章鏡誠同歸於儘,現在都化作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好啦。”寧蓁蓁說道,“誰也想不到會謀劃那麼久,不是哥哥你的錯。”
蘇文翊還想要說什麼,寧蓁蓁站起來,輕巧地跳出了馬車,“哥,你不是要給我買首飾嗎?你既然賺了錢,那我可不客氣了。”
蘇文翊露出大大的笑容,“那肯定的,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你說什麼,我就聽什麼。”
寧蓁蓁本來是打算用其他的法子去折騰章鏡誠,剛剛聽到了蘇文翊的發家史,心中另有一個主意。
蘇文翊非但不是蠢貨,而是很聰明的人,不大喜歡四書五經而已,但是有一個他內心覺得愧對的師傅,加上強力的補習……
蘇文翊打了一個寒噤,不知道為什麼,覺得身上有些發冷。
寧蓁蓁此時腳下一頓,轉過身子看著傻哥哥,“你剛剛說什麼都聽我的?”
因為她的動作,披風都輕輕揚了起來,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弧線。
蘇文翊總覺得回答了這個問題有些危險,不過畢竟是親妹妹,怎麼會害他,便不顧心中發毛的感覺,痛快點頭,“是的,都聽你的。”
等到這一對兄妹進入到了首飾鋪子,旁邊有一位牽著馬的錦衣青年,輕笑著翻身上馬,他搖搖頭,剛剛寧蓁蓁的模樣讓他想到了妹妹,這位哥哥有些呆頭呆腦,隻怕不如自己機靈,要被小丫頭折騰了。
那人沒有猜錯,寧蓁蓁隻隨意挑選了一套紅寶石頭麵,接著就是和哥哥一起去桑遠書院。
聽到寧蓁蓁和車夫說駕車去桑遠書院,表情霎時間就成了空白,一瞬間不知道妹妹在說什麼,“你說什麼?”
“桑遠書院。”寧蓁蓁對著車夫點點頭,“走吧,先前你也聽到了的,我哥都聽我的。”
馬車始動,蘇文翊覺得屁·股上像是長了釘子一樣,他不安地扭動了一下,“妹妹,我們去書院乾什麼?”
寧蓁蓁反問道:“你怕去書院嗎?”
蘇文翊不是怕,而是心裡羞愧,縱然是章鏡誠給他下套,他自己確實也上鉤了,在書院的那幾年功課都是章鏡誠做的。夫子那次在蘇府說的話,他到現在都還記得。
“當年要不是蘇老爺有誠意,怎麼都不會收下令公子。既然不用心學,又何必送上束脩,白浪費了銀子,令公子自然有商賈之才,就應當行商賈之事,而不是把那些手段用在書院裡。”
想到那些話,蘇文翊的手捏成了拳,呼吸都灼熱了起來,夫子的說法把他當成了書院的害群之馬。
事實上,除了功課由章鏡誠包攬,他從未缺席,也從沒有在書院裡折騰出賭博,偷溜出去逛青樓等事。
寧蓁蓁的手指在章鏡誠的眉心一彈,讓後者回神,“我和你一起進書院。”
“你、你、你?!”被口水嗆到,蘇文翊劇烈地咳嗽。
寧蓁蓁拍了拍哥哥的背,一邊說道,“哥。你還要參加科舉,書院的山長還要給你做保人,沒什麼好怕的。要是遇到了章鏡誠,更沒什麼好說的。”用輕柔的聲音安撫傻哥哥不安的心,“當時書都落在書院,我們要把東西給拿回去。”
蘇文翊神色晦暗:“我學得也不好。”言下之意是,反正對科舉也沒什麼希望,乾脆就不想要那些書了。
“哥。”寧蓁蓁忽然開口,“我說什麼你聽什麼,我想讓你全力為科舉做準備,書院的書肯定是要的。”
蘇文翊有些為難,他當真不是讀書的料,現在騎虎難下,隻能夠說道,“好吧。”
被妹妹逼著承諾要全力準備科舉,比去書院更讓他頭疼,大概因為另一件事更讓他頭疼,一想到要是考不好,妹妹流眼淚,他心裡就難受,反而去書院無非是被冷眼看而已。
寧蓁蓁靠的距離蘇文翊更近一些,側過頭認真地看著蘇文翊,“哥,有我呢,你隻要聽我講,肯定沒問題。”
蘇文翊愁眉苦臉,絲毫沒有覺得被安慰到,感覺前途無亮。
想一想,就算是沒有他剛剛亂打包票,娘親要知道妹妹督促他學習,恐怕也是全力支持。
馬車到了桑遠書院,讓丫鬟和車夫留在山腳下,兩人一起過了山門。
到書院的時間正好是一堂課休息,當當當的敲鐘聲響起,又讓蘇文翊一僵。
“哥,是章鏡誠對不住我。”寧蓁蓁輕輕地說道,“咱們就是來取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