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這種被造謠的恐懼, 趙子言偷偷躲進廁所裡。他帶上耳麥,重新開了視頻,視頻一共四分鐘, 表達了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他用了他父母的錢,還毆打父母,將一個不孝子的小人形象演繹的淋漓儘致、惹人厭惡。
第二件事情, 他帶著兄弟的老婆, 偷偷躲到一個小房間辦事了,黑暗中隻看的見模模糊糊的身影, 但是兩人的對話卻清晰的很。
僅僅這樣, 便足夠他對於周圍的人,有了一種百口莫辯的感覺。
一整個早上,但凡有誰從他的身後經過,他都會提起心, 總是害怕同事突然來問他。
——“兄弟的老婆好玩嗎?”
他怎麼回答?毆打父母不仁、欺負兄弟不義,而這些, 哪怕他解釋了, 也沒人相信。
到底是誰發了這個視頻?和自己有什麼深仇大恨?竟然這樣,想要把人逼死不成?
他放在鍵盤上的手都是抖的, 腦海理不斷地看著周圍,一直再想周圍的人現在都怎麼看自己?他們是不是都在罵我?
怎麼辦?要辭職嗎?可是就算辭職了,去彆的公司也沒有用啊!
這個視頻在微博的推薦首頁上,很多人都看見了。對了, 早上做地鐵的時候, 他們罵我“不孝子”, 他們……他們肯定也看了這個視頻。
趙子言雙手抓住自己的頭發, 顫抖地問自己:“是不是全國都知道了?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個不仁不義的人?”
“滴零零……”
桌上手機突然傳來震動,打斷了他瘋瘋癲癲的話語,嚇得他整個人都懵了一瞬。
隻見屏幕上亮起了一個名字,【兔兔強】。
趙子言:“……”他驚恐地看著手機,這個是孫強民,正是那個被他戴了綠帽子的兄弟。
孫強民這時候給自己打電話,他肯定也看了那個視頻。不不不,自己不能接……這個電話。
電話反複來了5通,因為一直沒人接,這才不再打進來。
趙子言剛鬆了一口氣,就見一條信息跳了進來:【你有種,你給我等著。】
趙子言:“……”那一刻,趙子言隻覺得天旋地轉,他完了。孫強民是一個很暴躁而又體壯的人,自己根本就打不過他。
因為這個留言,趙子言嚇的下班都不敢出公司。一直躲到了9點,確定外麵沒人,這才敢提上手提包偷偷摸摸出了大樓。
沒想到孫強民一直蹲在外麵,一見趙子言出現,他就冷笑著跳到他麵前。
“你倒是能躲!”孫強民擰住他的衣領說:“兄弟,這麼久不見了,我們去喝一杯吧!”
“不是 ,孫哥,你聽我說,網上那些都不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問問我爸媽,我真的沒有花我爸媽那些錢,那個視頻是假的、造假的。”
孫強民大笑出聲:“你叫我問你爸媽?就算你花了,你爸媽會說你花了嗎?你殺人了,你爸媽都不能做證,你覺得你爸媽說的話我會信?”
趙子言在這一刻才明白,那個視頻裡為什麼要造謠他是個不孝子。因為就算他的爸媽去說兒子很好,但是還是會有很多很多人不相信。
因為,父母包庇自己的孩子,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趙子言才剛想明白,就被孫強民拖走。
他驚恐地大聲尖叫道:“那、那、那、那個孫哥……孫哥!!!你放過我吧!”
“救命啊!救命啊!”
“快幫我報警!!!”
然而,根本沒人理他。夜裡酒店的辦公樓本就沒有多少人,看見這樣的情況一個個跑都來不及,更不用說報警了。
趙子言被拖到一個巷子理,他根本就不是孫強民的對手。
毫無還擊之力的他,如破布娃娃一樣被狠狠的揍。
趙子言痛到差點以為自己會暈死在那裡,然而他一直活著,感受著這種鋪天蓋地的疼痛感。
孫強民根本就沒有手下留情,每一拳都代表著他的憤怒。直到子言被打到躺倒在地,連動彈都沒有辦法的時候,孫強民一直緊閉地嘴出聲了。
“畜生不如的東西,你叫我哥?那阿紅就是你嫂子,你也下得去手。你們兩個賤男賤女,阿紅是我供著讀完大學的,你呢?你去年家裡欠的那筆錢是不是我替你還的?”
孫強民哭了,他抓著趙子言的頭發,提起他的目光:“你們都當我是傻子?趙子言,除了你,我替誰還過錢?我不是傻子,是拿你當兄弟,所以我從來不懷疑你。”說完,他又呸了一聲,罵道:“我他媽就是傻子,竟然拿哥個畜生當兄弟。”
孫強民將趙子言的頭重重砸在地上,走前用力踢了一腳。
趙子言看著孫強民的背影,心裡一時又是羞憤,又是難堪,還有一點後悔。
他躺在巷子裡和一隻死狗一樣,但是,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麼走到了這一步?昨天還好好的,如人生贏家的他,今天卻一切都完了。
“感覺如何?”
正在趙子言傷春悲秋的時候,他的身後突然就響起了一道熟悉的女聲。趙子言一愣,轉頭看去,隻見站在那裡的是一個讓他非常熟悉的女人。
她穿著一件白色娃娃臉襯衫,淺藍色鉛筆牛仔褲,一雙白色運動鞋。
又年輕,又精神。和此時躺在地上的趙子言天壤之彆,她走到趙子言身邊,微笑低頭看他。
巷子外昏黃的路燈光清晰的將她的模樣印在趙子言的瞳孔上:“羅、羅沫!”
“耶!歡迎你認出我,你好,趙子言先生。”羅沫蹲到他麵前,看著他豬頭一樣的臉,笑眯眯地問:“感受如何呢?有沒有你網暴我時的那種爽快感?”
趙子言呆了,心裡隱隱有了一個猜測:“這話……什麼意思?”
羅沫歪著腦袋,她精致的五官透著天真和好奇:“什麼意思?”
“哈哈哈……”羅沫笑了,她伸手點了點趙子言的腦袋:“我說的不夠清楚嗎?趙子言,如今你身上所發生的一切,都是我乾的。”
趙子言瞳孔一縮,一股憤怒從他心底冒出。她怎麼敢?這樣去汙蔑人?
“為什麼?”趙子言挪動著靠牆坐了起來:“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如果我死了怎麼辦?孫強民差點就打死我了。”
“如果你死了?”羅沫好奇:“和我有什麼關係嗎?”
趙子言激動地喊:“怎麼會沒關係!!!是你把我和阿紅的事情透露出去的。”
“是啊!”羅沫依舊很好奇:“所以呢?和我有什麼關係?”
趙子言氣地差點吐出一口血:“你是個惡魔嗎?”
羅沫微微一笑:“如果網暴就叫惡魔的話,那麼我是,你也是。我們不過是同類而已,我網暴你也沒很過分吧?你爸爸媽媽願意給你作證就能還你清白,阿紅那種事本來你就做了,也是活該。打一頓就完啦?這麼一想,我也沒做很過分的事情啊!”
趙子言:“我爸爸媽媽說了就有人信嗎!!!”
羅沫:“和我有什麼關係?”
趙子言:“我公司同事都看了視頻,我連工作都不保。”
羅沫:“和我有什麼關係?”
趙子言:“阿紅的事情,難道阿紅就不是無辜的嗎?”
羅沫笑了:“那我得說,牽扯到彆人真是對不起了。但是網暴就是這樣子,我也無奈。所以,你說的一切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羅沫一臉坦蕩,確實沒有因為他的職責而羞愧,甚至臉上的笑容都不曾變過:“你的父母出門被人指指點點和我什麼關係?你的朋友和你斷絕關係和我什麼關係?你的同事看不起你和我什麼關係?你找不到工作和我什麼關係?你要是因為以上這些事情得了抑鬱症,趙子言,這些都和我沒關係。”
趙子言目瞪口呆地看著羅沫,顫抖的聲音裡都是滿滿的憤怒:“這些都是因為你……”
羅沫:“我是一個惡魔啊!我是一個網暴的人,但是我隻是給你造了一個謠而已,你可以自己澄清的。我隻是把你做的事情公布出去而已,這又不是很過分的事情,因為你本來就做了這些事情,為什麼要隱瞞呢?至於造成了什麼後果,都和我羅沫沒有關係。”
趙子言氣的渾身顫抖,他開口:“這一切都是你害的,你是凶手。”
羅沫伸手指著趙子言的腦袋,奇怪地說:“我現在做的所有事情不正是你在做的嗎?我覺得和我沒關係的事情,不正是你網暴完彆人後,也這麼覺得嗎?你對我做過的事情,我隻是同樣的還給你了。為什麼你自己是無辜的,而我卻是凶手呢?這不合理呢?”
趙子言:“……我、我做的?我隻是在網上說了兩句……”
羅沫:“你騙人,你明明一天24小時,可以花6個小時去黑我來著的。”
趙子言:“我說的話對你的生活有影響嗎?有影響嗎!!!你還不是活的好好的。”
羅沫看著趙子言,臉色猛地冷了下來,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因為我堅強,所以我活該承受這些嗎?如果我軟弱,是否也隻能怪我不夠堅強?趙子言,我沒有承受這些的義務和責任,但你有。”
羅沫轉身離開,趙子言大吼出聲:“如果我做的事情是犯法的,你倒是報警啊!你告我啊!你憑什麼這樣對我?你憑什麼把我的**公之於眾。”
羅沫站在巷子口,路口的燈光拉長了她的影子。
她說:“因為我知道,我的這個懲罰,比法律能給你的——更深刻。”
說完,她的身影也消失在路口。
趙子言越想越不甘心,他重重砸了地麵,大聲吼道:“你回來,你給我回來!!!”
***
微博上突然一個視頻被刷上了熱搜……
一個女人穿著紅色的高跟鞋,她長的禦姐模樣,撐著一把傘。在路過一座水泥橋的時候,一聲細小的貓叫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貓在路邊的一個紙箱子裡,黑白相間的花紋,大大的貓眼裡都是對於這個世界的陌生和好奇。
那個女人站在路邊,低頭看著這隻貓,好久。
突然,她抬腳踩進箱子裡,視頻裡發出了淒厲的貓叫聲。
她用高跟鞋將一隻貓活活踩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愛貓人士不能忍!人肉她!】
【氣死我了!!!賤人、賤人、賤人!!!】
【臥槽、你妹的,你不想養你倒是滾啊!】
【她好眼熟,哪裡見過?】
【貓是無辜的,這人到底是誰啊?】
【這座橋在耀城。】
【啊,我也知道是哪裡了。】
很快,網友們將視頻中的女人給人肉出來了。
姓名:段佳珂。年齡:21。現居住:耀城陽光小區。學校:耀城大學大四學生。公司:瑞金股份有限公司實習生。
幾乎是在一夜之間,段佳珂的名字傳遍微博的大街小巷。
這種及其殘忍的殺貓視頻,引起了全國人的厭惡、譴責和網暴。
段佳珂隻能躲在自己租的那套單身公寓裡,窗簾也拉的緊緊的,深怕露出一絲光線。
她將自己縮成一團躲在床上,就好像陰溝裡的老鼠。
“叮咚。”
門鈴聲一響,段佳珂就是一抖。她顫顫巍巍地來到門前,透過貓眼觀察走廊,卻什麼也沒看見。
她等了好一會兒才敢開門,門外的燈光白亮的所有黑暗無所遁形。因此,門前那隻沾了血的玩具貓,也就那樣陡然出現在她的視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