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場的時候夜色已濃,從長廊的窗口向外遠眺,街邊泛起瀲灩燈火。
擔心回去後解釋起來麻煩,許昭意滴酒未沾,也沒玩太晚。出去接電話的空檔,她去了趟櫃台,正巧撞見先行一步的梁靖川。
也不知道梁靖川哪來的閒心,打量了她半晌,莫名輕哂,“你一小姑娘,結賬還上趕著啊?”
“朕的大清亡了。”許昭意漠然,“你哪來的封建糟粕思想?”
前台的贈品小盒子放著各式各樣的小精品,梁靖川原本懶得看,無意間掃到個物件,眉梢微微一挑。
“歸你了。”他彎了下唇角,抬手撂過去。
許昭意條件反射地接住,攤開手心才後知後覺地問,“什麼呀?”
是一串亮晶晶的手機吊墜,最底端墜著兩顆橘子,小巧又彆致。
等等,橘子?
操,買橘子這茬過不去了。
許昭意不爽地吸了口氣,抬起手就錘他,“又開始了是嗎?你就是欠揍吧梁靖川。”
梁靖川也沒躲開,攏了攏眉梢,收斂了笑意問道,“你平時住校嗎?”
挺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許昭意綿綿軟軟地“嗯”了聲,也沒丟掉,低著頭將吊墜收起來,“怎麼了?”
“以後周末離校我跟你一起。”他淡聲道。
許昭意手一抖,抬眸時茫然地朝他眨了眨眼。
這提議太他媽詭異了,如果不是太清楚他的秉性,“哥,你這麼說我會覺得你想追我”的疑問,她就直接脫口而出了。
不過僅限於想想,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掐死了。
許昭意心裡快速轉了下,“怎麼,你怕下午那票人以後會堵我啊?”
話說三分,她就能猜出大概,隻是她並不在意。
“用不著這麼麻煩,要是真敢來就隨他的便。隻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
梁靖川忽然笑了聲。
許昭意莫名其妙,偷瞄了他幾眼,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在心裡罵我啊?”
“嗯?”梁靖川抬眼。
“就‘彆人求我都要排隊老子跟你比叨那麼久你他媽卻不珍惜不識好歹的東西’那種。”許昭意好奇的眨了下眼。
梁靖川看著她,目光平淡。
許昭意估計他在腹誹,腦子裡模擬了諸如“我看你戲更多”十幾種嗆回的話,結果半晌沒聽到回應。
他根本懶得開口。
“沒有就好,我沒彆的意思,也不是故意跟你裝什麼,”許昭意輕咳了聲,“我是真不覺得這算個事兒,我也沒你想的那麼好拿捏。”
她的視線真誠到不能更真誠,雖然這話聽著比剛才還裝逼。
許昭意歪了下頭,蠻認真地凝視著他,“總之,謝謝你提醒我,不過真不用替我擔心那麼多。如果出問題,我能處理好的。”
話音剛落,梁靖川冷不丁地出聲,“小心尖。”
他嗓音低低的,有些嘶啞,帶著難以言明的色氣。
許昭意的聲音直接卡在了嗓子裡,她微詫地抬眸看向他,“什麼?”
這三個字太過荒謬,不可思議的程度讓她懷疑自己幻聽。
回眸的瞬間,梁靖川長臂一伸,虛圈住她的肩膀往回攬去。許昭意猝不及防,差點栽進他懷裡。
料峭的夜風掠過耳畔,捎帶著不知名的花香。
許昭意怔怔地,腦子沒轉過來,直到她看清前麵確實有東西,甚至差點刮到自己——
傍牆的樹枝從窗口橫進來,長廊裡的壁燈光線有些昏暗,之前沒注意。
行吧,原來是“小心肩”。
前一秒她還帥氣撂話什麼都能解決,後一秒就差點“自掛東南枝”,打臉迅速得讓她想咬舌自儘。
“不撞樹枝不回頭,你還挺有性格。”梁靖川要笑不笑的,眉梢很輕地挑了下。
“我那不是理解錯了嘛,”許昭意麵無表情地反駁道,“所以你能不能閉嘴?”
誰讓他不把話說清楚,鬼知道“小心尖”其實是“小心肩”啊。
梁靖川稍頓,突然笑著哦了聲。
恍然大悟,又意味深長。
許昭意喉間哽住,果斷將所有道謝的話收回去,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梁靖川你做個人吧。”
回去的路上許昭意心不在焉,從第一次見麵開始,丟人這種事,總是她單方麵的,最可恨的是回回都落入他的眼底。她總忍不住期待哪兒冒出來個磚頭樹枝之類的,讓他也撞一下子。
可惜沒有。
許昭意開始認真考慮“殺人滅口”的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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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返校的時候堵車,下午最後一節自習她錯過去大半。地理老師占課趕進度,底下學生的心都沒收回來,對著課本昏昏欲睡。
許昭意從後門進來,輕手輕腳地拉開座椅。
“有點卯嗎?”
“沒有。”梁靖川眼皮都沒抬,跟著進度翻了頁課本。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課本一片空白,跟嶄新的彆無二致,許昭意都想給這位專心致誌的好學生鼓鼓掌。
她扯了下唇角,收回視線時,無意間掠過他的手背,稍稍怔住。
他的手背上有一道細長劃痕,已經結痂了。看著不深,但顯眼得觸目驚心。
許昭意莫名其妙有些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