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昭意角度太刁鑽, 他不回答就意味著心虛和默認, 回答得不好那他倆可能沒以後了,橫豎都是一死。
試卷題送分,她提問送命。
梁靖川側著身子朝後靠去, 垂眸凝視著她, 刻意壓低的嗓音低緩勾耳,“因為我想跟你一起。”
很鬼使神差的一句, 沒經過什麼思索, 就滾出了喉管。
許昭意畫輔助線的手微抖, 啪嗒一聲, 原木鉛筆滾落在地上。
大約是跟他處久了, 被刺激出了免疫能力, 她不吃這一套,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話留著糊弄彆人吧。”
終止詭異氛圍的是老徐。
“成績單已經投在屏幕上了,花幾分鐘簡單說下情況。”老徐晃了眼大屏幕,手指點了點桌麵的成績單,“這次階段考試咱們班表現不錯,年級前十占了四個,其中年級第一和第二都是咱們班的。”
隨著他的動作, 所有人的注意力聚集在成績單前兩行, 教室內的竊竊私語聲戛然而止。
“這次試題不簡單, 年級第三才剛夠1000, 咱們班許昭意同學總分1022, 位列第二。”老徐抱著萬年不變的土裡土氣小水杯,難得露出欣慰的老父親笑容,“梁靖川同學總分1023,年級第一。”
教室內陷入死寂,就跟從頭到腳被雷劈了似的,難以置信。
“我操。”
不知道誰沒忍住驚歎了句,底下夾雜著倒抽氣聲和幾個女生的悄聲交談。
“彆人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大佬五年裝逼,三年摸魚,人生不易,在線歎氣。”
“我還每天氪肝學習呢,居然不如他隨隨便便,我真的瑞思拜。”
“彆說了,我等來人間一趟,可能隻是為了充數。”
老實說,梁靖川平時就很招眼。
表白牆上現在還有女生放話,期待自己在有生之年,被他懟在貼著“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學校走廊壁咚;男生表麵不屑一顧,實際挖空心思想成為他,以便順手裝個逼。
但誰也沒過他會是年級第一。
畢竟這是個把“不務正業”掛在臉上的主兒:上課踏著鈴聲來,下課經常不見人影,家裡有權有勢,平時擺著張莫挨老子的臉,打架鬥毆一類的江湖傳說遍地——他實在不像學霸那塊料。
結果他頂著校霸的標配,還要搶學霸的飯碗。
視線齊刷刷地聚集在靠窗的角落裡,許昭意莫名覺得像置身馬戲團正中央,隻不過老徐在,都安靜著呢。
直到下課鈴聲響起,教室內的聲音徹底沸了起來。
“你們倆的成績也太變態了吧?跟隔壁顏宴簡直一個路數,”宋野扭過頭來嘖聲道,“要不是他這次缺考,年級前三神仙打架。”
兩人都沒多少反應,倒是趙觀良眼觀鼻鼻觀心,忍不住想笑,“梁老板,就不應該突然做那麼多題,循序漸進才能讓人有個心理準備是不是?”
他幸災樂禍,“我跟你說,關係崩了的時候沒有一道題是無辜的。”
梁靖川眼皮子一撩,抬腳把他踹地上。
宋野在一旁笑出了鵝叫。
許昭意壓根不理解他興奮的勁兒,收拾完東西,她剛要起身,肩上陡然一沉。
梁靖川忽然按住她的肩膀,迫使讓她落座。在她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他手上一帶,將她連人帶座椅拖回。
距離頃刻拉近。
“你乾嘛?”許昭意扶了下桌麵,被他連貫的動作弄得有些發懵。
“哇哦。”前桌不約而同地發出吃瓜的聲音,然後特有眼力勁兒地轉過身去,“快走快走,要殺狗了。”
“哪有人這麼形容自己,誰是狗?”宋野跟著他一唱一和,“哦,單身狗也是狗。”
神經病吧這幫人。
許昭意無言了半晌,又問了遍,“你到底想乾嘛?”
“說完再走,”梁靖川掀了掀眼皮,“不然你明天還生氣怎麼辦?”
“大清亡了,獨-裁專-製不可取。”許昭意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生不生氣你管得著嗎?”
沒等他搭腔,她的視線在梁靖川和自己之間掃了個來回,突然道,“要不你趕緊回家睡一覺吧,說不定問題就全解決了。”
“嗯?”
挺沒頭沒尾的一句,他反應了兩秒也沒明白。
“做個夢我就原諒你了,”許昭意特真誠地看著他的眼睛,“夢裡什麼都有。”
梁靖川氣笑了。
“不過我還真有問題想問,”許昭意不解地看著他,“你摸底考成績怎麼回事?”
“懶得做。”梁靖川言簡意賅。
“就這樣?”許昭意難以置信地盯著他,很不理解。
“好學生不好當,成績太高容易被期待,平時會被上綱上線,再想惹事就不自由了。”梁靖川懶洋洋地朝後靠去,難得耐心地解釋了句,“所以我喜歡低調點。”
“你這是在跟我炫耀。”許昭意捂住心口冷言道。
他的成績哪兒低調?
梁靖川默了兩秒,從善如流,“那我下次考低點兒?”
“你這是看不起我。”許昭意麵無表情,“我不需要你放水。”
“過分了啊。”梁靖川視線下撤,“死刑都有申請死緩的可能呢,你一點機會都不給?”
“我們學渣的玻璃心都很脆弱。”許昭意皮笑肉不笑,“體諒一下,學神。”
梁靖川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懶散地挑了下唇,不知道是不是氣的。
“我錯了,許昭意。”他的嗓音突然低了下來,無奈又挫敗。
許昭意睫毛微顫了下,聲音戛然而止。
教室裡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周遭沉寂中透著點詭異。
在他微微傾身,打算再重複一遍的時候,許昭意驀地反應過來,“打住。”
她輕咳了聲,站起身來後退了幾步,“我沒生氣。”
梁靖川的視線無聲地落在她臉上,隨著她的動作上挪。
“反正我沒生氣,”許昭意無端地感到心虛,半分停留的意思都沒了,“就這樣吧,翻篇了。”
她轉身就走,幾乎落荒而逃。
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她剛剛竟然聽出種“他拿她沒轍,覺得她無理取鬨,卻又肯縱容”的意味。
這可太詭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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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推開窗,邂逅一場薄霧。
樓下有點吵,下樓時許昭意附近就有女生在雀躍和激動,壓低了聲音拽著同伴下樓。
她也沒在意,直到出了學生公寓,才朝關注焦點看去。視線剛漫不經心地掠過,就飛快地扯回。
許昭意定在原地,盯著梁靖川反應了好幾秒,“你怎麼在這兒?”
梁靖川微攏了眉,渾身籠罩著“生人勿近”的感覺,挺不耐煩的。
聽到她的聲音,他掀了掀眼皮,懶懶散散地將紙袋朝她遞過去,“給你帶早餐。”
許昭意瞬間清醒了。
她也沒接東西,拽著他的手腕就往僻靜處帶,著急的模樣像是鄉下窮親戚到訪。
梁靖川的視線在她的手上停留了幾秒,慢悠悠地往上挪。
“我很見不得人?”
“你想什麼呢,哥?”許昭意稍怔,反應過來時快無語了,“咱倆這樣看像早戀的,宿管嘴特彆碎,一準兒跟老徐打小報告,到時候說都說不清楚。”
梁靖川微微頷首,“道理我都懂,但是這環境——”
他環視了下四周,看著這犄角旮旯的環境,無端生笑,“你不覺得更說不清嗎?”
許昭意被噎了下,梗著脖子瞪了他一眼,“那你要是不在乎,下次咱倆直接到老徐辦公室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