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內夜色濃稠, 星星點點的燈火暈開朦朧的光圈, 錯落在雨幕裡,獨特又奇異。許昭意邊說邊拉上窗簾,將細雨和淩亂的思緒隔絕在外。
“啊?”鐘婷茫然地看著她,大腦宕機了幾秒。
許昭意突然不想解釋。
她大腦轉得飛快,睜眼說瞎話的時候, 照樣臉不紅心不跳。
“沒事。”許昭意垂了垂眼瞼,輕聲笑了笑,“就是被我同桌搞得煩,開窗通了通風, 結果有野貓溜進來了。”
鐘婷沒瞧出什麼端倪, 也沒多想,隨手將果盤放在床頭櫃上,“跟你商量個事兒。”
“嗯?”許昭意抬眸。
“我媽剛看了我的成績單, 正氣得發抖, 我怕她半夜想不開,”鐘婷抱著她的被子眨眨眼,“您最親愛的妹妹正值危難之際, 你是不是該施以援手收留她?”
“不好意思,我這裡不收垃圾。”許昭意無動於衷。
鐘婷瞪了她一眼, 縮進許昭意的被子裡,對她的冷酷無情完全免疫。
“我不管, 要是我不好過, 我就到你床前高歌一曲《今夜無人入眠》。”
“你跟我鬥智鬥勇的心思要是用在學習上, 肯定突飛猛進。”許昭意輕聲嗤笑道,扯了下被子,“你回去抱被褥過來。”
“愛你!”鐘婷朝她比了個心,利落地從床上爬起來。
臥室裡安靜下來。
許昭意的視線落在梁靖川留下的盒子上,停留了幾秒,上前拆掉了包裝。
盒子裡裝著蛇腹線關西襟的暗紅色水手服、明黃色格裙和西式製服,還有一些設計精巧的小物。
許昭意怔了怔。
風格很雜亂,不過——
梁靖川大約是直接按價格買的,什麼貴買什麼。簡單粗暴,但也沒踩雷。
許昭意不一樣,她剛入坑的時候,就照著網上攻略買經典款,像什麼山吹黃格、oni豬肝格一類的,直接買齊全了。
“不行,不合適,不能收。”許昭意麵無表情地把東西原樣裝回去,平靜而冷淡。
理智告訴她不能要,無功不受祿,收了算什麼事兒啊?
但是她有收集控,就跟女孩永遠缺一支口紅一樣,她的衣櫃永遠缺JK。自我催眠了幾個回合後,許昭意閉了閉眼睛,難受又心疼地捂了捂心口。
“為什麼我年紀輕輕就要經受這樣的誘惑?”
她的自製力不像大風刮來的,倒像是大風刮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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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的雨連綿多日,氣溫跟著降下來,風中捎帶著寒意。
小禮堂內交流會散了場,各班自行組織家長會,學生大多聚在報告廳裡,烏泱泱地吵得人心煩意亂。許昭意昨晚睡得不太好,早飯也沒來得及吃,在座位上昏昏欲睡了好一會兒,拎著傘朝場外走去。
轉過拐角許昭意就撞見了人,長身玉立,背影高瘦也熟悉。
她稍稍頓住腳步,困意散了大半。
電梯已然到達,梁靖川似乎並沒注意。他正背對著她,修長的手指劃了下手機屏幕,垂眸專注地看著。
“你不進去嗎?”許昭意忍不住提醒道。
有首詩怎麼背的來著?
你站在電梯口看風景,看風景的人正在等電梯,甚至想暴躁地推開你。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踏進電梯時偏頭看向她,手機在掌心打了個旋兒,“早上的轉賬是什麼意思?”
“嗯?”許昭意差點沒跟上他跳脫的思路,“哦,昨天的禮物我挺喜歡,不太想還給你,但我不能白拿你東西吧,所以我就想,乾脆把錢轉給你好了。”
梁靖川沒有搭腔,眸色淡淡的,說不出來什麼情緒。
許昭意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又摸不到他的心思,不太自在地輕咳道,“怎麼了?”
“為什麼彆人送你就收?”梁靖川不答反問。
“哈?”許昭意反應了好幾秒,才意識到他在說沈嘉彥,“呃,就是——”她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說,“那不太一樣嘛。”
“怎麼不一樣?”梁靖川湛黑的眼眸攫住她,深邃的眸底暗色沉降,“他是你男朋友嗎?”
“當然不是。”許昭意不假思索地反駁道。
她實在詫異他的腦回路,也實在沒料到他會關注這種問題,怎麼聽都覺得荒謬到匪夷所思。
“那是因為關係好?”梁靖川的嗓音淡淡的,像是捎帶著細雨中的輕寒,“我們關係不好嗎?”
他眸底不起波瀾,問得順理成章又自然而然,卻又在無形中迫得人步步退讓。
許昭意被噎了下,也沒意識到哪裡不對,連忙擺手,“我沒這個意思。”
“我不差這點錢。”梁靖川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兩秒,“你不想收扔了就行。”
許昭意沉默又費解了好幾秒,無端地想笑,“你不高興了?”
他哪兒像是送禮的,這氣勢倒像殺人劫舍的。
梁靖川平靜而冷淡地挪開視線,按下開門鍵。
許昭意繞到他麵前,拉著他的袖子輕輕地扯了兩下,“我這也算擔心你吃虧,為你著想好吧,這也要計較?”
她聲音清軟勾耳,這樣輕聲細語的時候不多,但格外的婉轉動人,像是在央求在撒嬌在討饒。
她總讓人回絕不了。
梁靖川沉默地看了她幾秒,無奈地扯了下唇,看著特挫敗,“沒有。”
她對他的情緒波動很敏銳,明明在某些方麵遲鈍得可以。
“要出去嗎?”他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緊接著說,“外麵冷,你要是出去最好多穿點。”
“嗯?”許昭意稍怔,真就順著他的話點頭折返,“哦哦,那你等我一下。”
電梯門閉合的時候,許昭意突然反應過來有些不太對,有些無語地回眸看了眼。
見鬼。
她為什麼要這麼聽話?
而且她讓他等著自己做什麼?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梁靖川才將手機湊到耳邊,嗓音沉而冷,“你接著說。”
手機屏幕還停留在通話界麵,九分三十四秒。
另一端早已經繃不住了,聽到這邊沒動靜了,放肆地大笑出聲,逮著機會幸災樂禍道。
“怎麼回事啊,我沒聽錯吧哥,您送東西都給妹子退回來了?”
“閉嘴。”
“還有什麼‘我們關係不好嗎’,跟誰啊什麼關係啊?改天帶出來看看唄。”對麵樂不可支地調侃道。
“你想死。”梁靖川眉梢微攏。
“行了,說正事。”對麵求生欲極強地收斂了笑意,轉了話鋒,“姚磊那垃圾又活蹦亂跳地回來了,我看他不服氣啊,還想尋機會把場子找回來。要我說你上次下手太輕了,我找人把他再收拾一頓?”
梁靖川眸色淡了淡,不緊不慢,“用不著你摻和。”
對麵沉默了幾秒,“那你自己提防著點,丫就一小人,玩不過就耍陰招。”
“我知道。”梁靖川視線下撤,嗓音微冷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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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昭意剛拎起外套,炫邁就進來了,亂糟糟的報告廳瞬間鴉雀無聲,炫邁逮著紀律不好的機會,訓斥了十多分鐘。
她餓得有些心煩,心說年級主任這外號得來的非常在理。
下樓後梁靖川還在,本來許昭意剛剛說的“等我一下”是順嘴了,不過讓人等了十幾分鐘,現在說實話可能會錘死。
“我要找個地方吃飯,你要不要一起?附近有家新開的——”許昭意突然刹住了話頭,“算了,這幾天不能去美食街,咱們繞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