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低啞沉緩,溫溫淡淡地從聽筒鑽進來。
許昭意稍怔,聽得耳垂發燙,耳尖發麻,心臟不爭氣地漏了半拍,“好。”
雞零狗碎的感動和細節,在夏夜的月色水乳-交融,渾然一體,在她心底鍍了層釉質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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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墅內燈火通明,入目明亮而一塵不染。玄關處堆放著各種購物包裝袋,各種品牌送過來的,阿姨正在分類整理,從絲巾衣服鞋子,但珠寶畫作收藏,琳琅滿目,流光溢彩。
許昭意剛進來,小心翼翼地繞開地上的瓷器,就聽到鐘女士在客廳叫她。
“怎麼回來得那麼晚?”鐘女士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愜意閒適地往素瓶裡插花,頭也沒抬地問了句。
“出去透氣。”許昭意言簡意賅。
哢嚓一下,鐘女士剪掉了多餘的枝葉,溫溫淡淡地說道,“阿姨跟我說你沒吃晚飯,讓她給你現做吧。”
“不餓,算了吧。”許昭意垂了垂眼瞼,想直接上樓。
鐘女士從花葉間抬眸,意識到她情緒不太對,隻當她今天小孩子脾性,笑了笑,“這個假期我也不著急回去,趁著你爸沒走,還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許昭意沒說話,心底像是橫了一跟刺,明明是關心的話,她卻覺得格外諷刺和刺耳。她一刻都不想停留,直接往樓上走。
“你應該九月份開學吧?去歐洲也來得及,你之前不是想去哥根廷,還有哈利波特的古堡嗎?我記得是英格蘭的Alnwick小鎮……”
周圍的空氣寸寸凝結,許昭意隻覺得有什麼東西壓在心口,沉悶得喘不上氣。所有的硬氣都是偽裝,她沒想過自己的心裡防線脆弱得不堪一擊,但她真的一句都不想聽下去。
“彆去了,”許昭意站在最下麵的台階上,旋過身時按掉了電話,眸色很淡,“你們不是打算離婚了嗎?”
鐘女士怔了下,心底咯噔一下。大約沒料到許昭意知曉,她的情緒都來不及收斂,就蹭地從沙發上起身,“昭昭。”
“還是說你們早就離婚了,就瞞著我一個人,隻有我不知道?”許昭意輕嘲,直勾勾地看著她母親,聲音始終不高,“你們打算拿這種事,等我十八歲給個驚喜嗎?”
壓抑了好幾天的情緒,像是被點著了的導-火-線,一路燒到瀕臨爆炸的極限。她根本冷靜不下來,就算給她再多時間平複心情,也她沒辦法巋然不動,四兩撥千斤。
“昭昭,爸爸媽媽並沒有。”鐘女士幾步走了過來,“你不要胡思亂想。”
“我胡思亂想?”許昭意打斷她的話,“那你們臥室裡放著的是什麼啊?我是不是應該裝作沒看到,就算看到了也應該懂事地說一句你們開心就好啊?”
“昭昭,那些文件並不能代表什麼,媽媽隻是前段時間出了點狀況,”鐘女士扶著她的肩膀解釋道,伸手去擦她的眼淚,“我讓助理整理財產明細,隻是想留給你。”
“留給我,是想補償我沒人要了嗎?”許昭意並不領情,後退了一步,“我是不是特彆好哄啊,媽?隻要隨便敷衍兩句,我就該樂嗬嗬地走開了,像個傻子一樣。”
她忽然很想笑,眼淚卻毫無征兆地滾落,“您也彆跟我說什麼不影響沒關係了,以前,以前就算你們一年到頭不著家,我也沒鬨過;就算小時候我很羨慕其他小朋友,羨慕她們哭一哭,什麼都有了,我也沒好意思鬨著不讓你們走。我……我已經很乖了,我已經很努力讓你們省心了,我沒什麼要求了。”
她越說越急,擦了下眼尾,眼淚卻連成串一樣往下掉。
“憑什麼啊,憑什麼我還是要經曆這些,憑什麼我就得理解你們啊?”
家裡的阿姨將溫好的湯羹放下,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勸解誰。正手足無措間,門廳傳來聲響。
“先生,您可算回來了。”阿姨踏前幾步,接過他的外套,欲言又止,“您跟太太……”
許崇禮一進家門就撞上這一幕,皺起了眉頭,麵色嚴肅,“又哭又鬨的什麼話?”
算不上指責,但許昭意心底發酸,她抹了把眼淚,眼淚無聲無息地往下掉,模糊了視線。
“崇禮。”鐘女士上前一步,大約怕他說什麼重話。
“你不用哭,”許崇禮沒繞彎子,淡著聲開門見山,“你媽媽前段時間是考慮過跟我離婚,但跟我們感情沒有關係,是因為她前段時間生病了,在國外確診了重症。”
許昭意怔怔地抬眸,聽到“重症”兩個字,眉心跳了跳。
“不過當地的醫療水平不算發達,不知道是醫療設備出了問題,還是拿錯了化驗單,是誤診。”許崇禮一句話打消了許昭意的顧慮,“前些日子不肯跟你說,是複查結果沒出來,怕你傷心。”
說完,他微蹙著眉看了妻子一眼,“如果不是你媽媽的助理偷偷給我打電話,她怕是都打算瞞著我,一直到簽離婚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