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珊表現出的能力, 其實對皇家而言並不那麼重要,畢竟皇宮中有天下最好的補品藥材和天下最好的醫者, 對於延年益壽的東西已經習以為常了。
但這種像天降祥瑞一樣的事,卻代表著一種吉兆,沒人不喜歡,突然失去很讓人不適。
宮中的榮寵興衰都隻在上位者一念間, 林若珊費心找到的理由正巧說到了上位者心坎裡。
如果這種“神力”遺傳到了小皇子身上,那便是說小皇子是受上天眷顧的有福之人了。太後的視線落在林若珊小腹上, 沉吟片刻, 開口道:“哀家閒時無聊, 林貴人便去同哀家做個伴吧。”
皇帝點了頭,林若珊猛鬆口氣,心裡卻泛著苦。這是她想到的不得已才用的理由, 一旦用了這個理由,她就真沒退路了。等小皇子出生, 若他無半分“神力”, 太後和皇帝會加倍的失望, 到時她就再也彆想有好日子過了。
可她此時也毫無辦法, 至少得到太後的看重能平安把小皇子生下來。否則沒了靈泉解毒,她怎麼被那些女人毒死都不知道。她抬眼看向皇後,皇後微笑著, 眼神卻銳利地嚇了她一跳。
林若珊後悔了,她裝病裝得好好的,去跟徐子凡炫耀什麼?如果她不出去, 哪會發生這些事?她後悔莫及,同時也提心吊膽的,徐子凡也重生了,他會不會報複她?
林若珊被帶入了太後的宮殿暫住,算是保下了她的龍胎,她這次完全龜縮起來,不敢再輕易露麵,隻求生下的小皇子能擁有些能力保她榮寵。
徐子凡那些話讓她常做噩夢,胎兒因為一直有靈泉滋養十分穩健不受影響,她就很辛苦了。可這件事無解,她永遠也擺脫不了這個噩夢。
徐子凡做差事做得順風順水,不著痕跡地慢慢擴展著人脈網,一步步建立自己的勢力。
他中狀元做官的事已經傳回了安陽府和臨溪村,知府派人給徐家報喜,徐母喜得施粥一個月。水溪鎮的知縣也將這喜事告知了林老爺子,全村人都欣喜地為徐子凡慶祝,在村裡擺了三天流水席請鄰村的人來吃。
徐子凡是從他們這裡走出去的,是他們的榮耀,大家都為他高興,若能見到麵,定然又要送一屋子東西的,其中唯一高興不起來的就是林富一家了。
林富一家一無所有地跟著林老爺子回到臨溪村,先前他們狗眼看人低,嫌棄村裡人,村裡人也不會上杆子往上貼,對他們一家十分反感,隻不過看林老爺子的麵子不大說閒話罷了。
不過這不影響他們起衝突,王氏那種性子的,同婦人們在一處洗衣、在一處下地,時不時就要爭吵幾句。林耀祖在鎮上養得嬌氣,更是三天兩頭的和小夥子們打架,然後氣憤地回家告狀,被林老爺子強硬地送進了學堂。
林富回了村自覺丟人,不願見人。但他還不甘心,還想去鎮上東山再起,開從前那家酒肆。可有些事能做成一次,不見得能做成第二次,做生意也需要天時地利人和。
林家當初能起來是因為林老爺子給了他們不少積蓄做本錢,又有徐家在鎮上幫忙才能成功。如今林富的錢敗個精光,林老爺子的錢都給了林若楠做嫁妝,後來徐子凡和林若楠孝敬他的錢,他自然不能給林富。且林富在鎮上的名聲也壞透了,想做生意難上加難,他得罪過狀元公,在這樣的小地方不可能再混起來了。
林老爺子買了幾畝地,讓他們老老實實在家種地,他們再不情願又如何?風光享受才幾年,又做回了鄉下泥腿子,還被人看不起,三口人活得痛苦不堪,做夢都想著曾經的風光。
林老爺子的裡正之位又做了半年就卸任了,徐子凡和林若楠商量過後,派人來接他去府城,和徐父、徐母一同進京。
這半年徐子凡為皇帝提了兩次極有用的建議,被破格提升到正五品翰林學士,時常入宮為皇帝分類奏折、擬定聖旨,成了皇帝跟前的大紅人,誰見了他都給他三分顏麵。
林若楠則用最快的速度適應了官夫人的生活,同其他夫人交好,做徐子凡的賢內助,還培養了一個得力的大掌櫃,幫她打理在京中開的布坊。
年關將至,正好京中一切都安穩下來,徐父、徐母也將府城的布坊交給了劉洪、夏蓮一家打理,徐家這才再次舉家搬遷,搬入京城。
還有一個他們要趕來的原因,就是林若楠已經懷孕四個月了,三位長輩都著急要到京城照顧著呢!
原本府城那間布坊是打算關掉的,那裡還有染布坊,十分可惜。不過夏蓮一家去了府城,正好可以接手布坊當做京城布坊的分店。
他們一家人心地善良,為人正派,夏蓮又在宮中許多年,學到了很多東西,眼界不低,更是最了解天下間最漂亮的衣飾、布料,他們打理布坊讓人一萬個放心。
於是徐父、徐母和林老爺子便被一眾侍衛護送著進了京,林富看著眼紅卻毫無辦法,他隻是個二叔,再也貼不上去了。
過年時皇帝封筆,給一眾臣子都放了個假。徐子凡便帶妻子和三位長輩好好遊覽了京城的風光景色,然後到郊外的溫泉莊子裡泡溫泉、吃野味兒。
這莊子是皇帝賞賜給他的,這半年他好東西沒少得,保全家富足榮華不成問題。
林老爺子看著莊子裡種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菜地,感歎道:“還是京城好啊,連種地都跟咱老家不一樣。”
徐子凡笑道:“這是自家莊子裡種來自己吃的,下頭的人想讓咱們滿意總得花些心思,真正靠種地為生的村民都和家裡那邊差不多。”
林老爺子點點頭,“真好啊,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享受到這份待遇。”他看著徐子凡,感慨不已,“當初我們兩家結緣,我是想好好報答你們幫幫你們的,沒成想我自己倒成了沾光的了,這些年全是你在孝敬我,我這是修了幾輩子的好福氣。”
“爺爺,話不能這麼說,富貴貧窮都貴在一個真心,當初您真心待我們,一番好意為我們著想,是最珍貴的,多少榮華都換不來。如今您就安心在京中享福,讓我和若楠孝敬您。等我們的孩子出生了,您和我爹娘一起含飴弄孫,豈不快哉?”
林老爺子捋著胡須笑起來,“你小子什麼時候說話都這麼中聽,官場那些我不太懂,家裡頭肯定是不會出亂子的。我們幾個都給你做後盾,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我看得出你誌向大,放心,我和你爹娘會互相照顧,也照顧好若楠的。”
徐子凡笑笑,扶著他往回走,“有你們在家裡,我就不擔心了。”
宮中設了年夜宴,徐子凡帶著林若楠出席。男女是分開坐的,林若楠同身邊的夫人們相談甚歡,她雖出身市井,但從不自卑,也不會刻意不懂裝懂。這樣落落大方、懂事知禮反而博得了其他夫人的喜歡,再加上徐子凡晉升的勢頭正猛,大家都願意與她交好。知她懷孕,席間也願意照顧一二。
林若珊也出席了,本來貴人位份低是沒機會出席的,但她陪伴在太後身邊,得了這份榮寵。太後信佛,也是希望能讓林若珊沾沾過年的喜氣,孩子快生了,太後對這個自己護著的皇孫還是很期盼的。
於是林若珊便看到了徐子凡和林若楠,徐子凡依然豐神俊朗,還多了一份做官的威嚴。她看到徐子凡就想到上輩子那個躺在病床上被她氣倒的徐子凡,他們好像兩個人,又好像一個人,她想都不敢想,一樣是重生,徐子凡竟能過得這樣好,而她似乎每一日都離跌入泥潭更進一步。
她又看向林若楠,林若楠衣飾精致,氣質上乘,在一眾夫人中一點都沒被比下去。明明林若楠的容顏不是很美,卻十分耐看,且她臉上幸福的笑容讓人看了就忍不住羨慕。聽說徐子凡是官員中唯一沒納妾的人,為什麼,徐子凡對林若楠就這麼好呢?上輩子他們一點交集都沒有啊。
林若珊想到這就心臟抽痛,那日徐子凡感謝她,卻是感謝她鬨著換親,把林若楠換給了他。
林若楠何德何能?憑什麼能得到徐子凡這般愛重?徐子凡都已經是正五品了,是皇帝跟前的大紅人,將來必定位高權重,為什麼還獨寵林若楠?為什麼?
林若珊沒辦法不嫉妒,她想要的一切都沒得到,林若楠卻輕輕鬆鬆都得到了,她怎麼能不嫉妒?
林若楠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好像有什麼人盯著她似的。她拿起帕子擦擦嘴角,抬眼尋去,正撞上林若珊的視線。
她微微一愣,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林若珊,而看樣子,林若珊似乎是快要生產的嬪妃。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林若珊如何與她無關,她若無其事地轉開眼,同身旁的夫人說笑起來。
林若珊在林若楠看過來時下意識挺直了脊背,卻見林若楠像不認識她一樣毫無反應,頓時像有一座大山壓在心口般憋悶得喘不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