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第三天(1 / 2)

夜寒露重,暗河的水冰冷刺骨。

秦箏在水裡吃力遊著,牙齒都快凍得咯咯響。

頭頂時不時傳來叛軍的腳步聲:“給我仔細些搜!各大宮門都鎖了,太子和太子妃還能遁地不成!”

手腳已經凍到麻痹了,但秦箏不敢停下。

一片黑暗裡,她隻能從鳧水的水聲和腕上係帶的拉扯來辨彆太子的方位。

手腕上的係帶是下水前她綁的,一頭係在自己手腕上,一頭係在太子腕上,為了方便鳧水,中間留了將近一米的長度。

不知遊了多久,頭頂已經聽不見腳步聲了,前方隱約能看見一個灰蒙蒙的拱形缺口。

是暗河與護城河的交界處!

進了護城河,就表示她們已經出宮了!

秦箏心中一喜,正要隨著暗河水流進護城河,手上的係帶卻傳來一股拉力。

太子嗓音低沉:“先等等。”

秦箏不明所以,扶著暗河邊上的城牆壁來穩定身形。

護城河對岸忽而出現一隊舉著火把巡邏的叛軍,宮外的護城河寬三丈有餘,叛軍打著火把能清楚地瞧見水麵的動靜。

她們距離暗河出口還有一小段距離,又緊貼著城牆壁,才沒有被發現。

等叛軍離開,秦箏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好險!

泅過護城河,總算是上了岸。

濕透的衣裳緊貼在身上,夜風一吹,竟比之前在水裡還冷得厲害些,秦箏凍得直打哆嗦。

太子在水裡泡了這麼久,身上的血腥味倒是淡了不少,但月光下,他嘴唇白得幾乎和臉一個色。

秦箏看出他情況很不好,扶起他往就近的坊市走去:“你傷口泡了水,必須得找個醫館重新上藥包紮。”

正值深夜,又逢叛軍進城,沿街家家戶戶都緊閉門窗,秦箏敲了好幾家醫館的門,都無人應聲。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太子卻直接用劍挑開一家醫館的門栓,走了進去。

秦箏愣了一下,正要跟進去,就聽見裡邊傳來一聲悶響,緊跟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殺……殺人了?

雖然知道他們現在是窮途末路,但為了傷藥就殺了醫館的主人,秦箏作為一個現代人,還是有點接受無能。

她杵在門口做思想鬥爭時,屋裡突然傳來太子涼薄的話音:“還在外麵做什麼?”

秦箏隻得硬著頭皮進去。

一進門就見屋中倒著一個人,太子手持一盞光芒微弱的油燈,正在藥櫃前翻找一些瓶瓶罐罐。

秦箏瞧見地上那人並未流血,她小心翼翼走過去,試圖探那人的鼻息。

太子轉頭看到她的動作,瞬間猜到了她的心思,涼薄開口:“放心,人沒死。”

指尖確實有淡淡的氣息拂過,看樣子隻是被打暈了。

秦箏鬆了一口氣,訕訕收回手。

她畢竟在法製社會生活了二十多年,很多觀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這般公然入室搶劫,還傷人,秦箏感覺良心有點過意不去。

轉頭見太子從藥櫃那邊翻出不少藥瓶放進了袖袋裡,她小小地糾結了一下,肉疼地從袖袋裡摸出一根金釵,放到了醫館主人旁邊。

那金釵上雖然沒刻什麼精美的花紋,但分量十足,買下這藥鋪裡的所有藥材都夠了。

太子瞧見她的舉動,挑了下眉,並未說什麼,把剛摘下來的那枚玉扳指又放回了懷裡。

給了錢,秦箏稍微有了點底氣。

出宮後她們穿著一身太監服去哪兒都引人注目,她從大夫那裡找了兩件外袍給自己和太子換上。

給太子換藥時,她發現太子胸前的箭傷已經被泡得發白,傷口浮腫似銅錢大小。

秦箏光是看著都疼,烈性的金創藥粉撒上去,正主倒是眉頭都不見皺一下。

秦箏道:“傷口萬不可再沾水了。”

出宮後,為避人耳目,她沒再稱呼他“殿下”。

太子沒應聲,傷口處纏好紗布後,他沒再穿那身濕衣,隻穿了秦箏找來的那件外袍,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道:“必須在今夜離開汴京城。”

等到天明叛軍封鎖了各大城門,開始在城內地毯式搜尋,他們就插翅難逃了。

秦箏憂心道:“入夜後四城門緊閉,如何出城?”

太子沉靜吐出三字:“走水路,”

汴京城外的護城河,是從運河引流過來的,運河聯通五州七郡,吳郡以南都是淮陽王的地盤,叛軍的手還伸不到那邊去。

如今的楚國,雖說王都被起義的叛軍攻占,但南有淮陽王自立政權,北有連欽侯野心勃勃,大範圍上是這三股勢力割據,小範圍上各州郡大大小小的勢力也不計其數。

秦箏正想問離開汴京後又去哪兒落腳,太子卻突然吹滅了油燈,示意她禁聲。

遠處的長街隱隱有馬蹄聲傳來,不出片刻,那淩亂的馬蹄聲就到了鄰近的街巷,還伴有步兵跑動時的甲胄碰撞聲。

“爾等即刻前去圍了秦國公府,餘下人馬隨我去太師府!”馬背上的將領的沉喝聲在夜裡格外清晰。

秦國公府正是原身的娘家,太師府則是太子外祖家。

叛軍連夜圍府,顯然是在宮中沒搜到人,懷疑他們躲去了府上。

秦箏心中一沉,愈發清楚地認識到自己也不能留在汴京。

哪怕她是秦家女,但嫁入了皇家,她就是太子妃。且不論秦家願不願為了保她一個出嫁的女兒擔上滿門抄斬的風險,單是眼下這局麵,她也沒法去秦家求庇佑。

沈彥之也不能指望,他現在還不是書中那個權傾朝野的攝政王,這個時候他正左右受製,世家唾棄他與叛軍為伍,叛軍又防著他這個世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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