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兩岸的戰事一觸即發, 安元青的到來,讓楚承稷麾下不少謀臣虎將都漲了一波士氣。
談及眼下的戰局,安元青主動請纓:“殿下, 末將手中兩萬兵馬,任憑殿下調遣!”
謀臣們喜不自禁,楚承稷神色卻依舊隻是淡淡的,誇讚道:“安將軍一片赤誠, 大戰前攜兩萬將士前來助孤,此戰若旗開得勝,安將軍功不可沒。”
安元青忙道:“不敢,都是臣子本分。”
一番寒暄下來, 楚承稷語調雖溫和,安元青卻隻覺他深不可測。
“青州較之其餘四城, 位於元江上遊, 陳國反賊南下, 率先與之交鋒的,便是此地, 徐州、孟郡乃要地,不可過多調遣兵馬前來。如今屯於青州的大軍,在人數上終究是不敵陳國, 安將軍手上的兩萬人馬, 從雲州繞道含穀, 於後方攻打陳軍, 倒是更出奇製勝些。”楚承稷看著他道。
安元青捧著手上那盞半涼的茶盞,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大皇子讓他前來假意投誠,是希望大戰時他能臨場反水殺楚軍一個措手不及, 前楚太子卻直接把他的兵馬剔出去,讓他繞道去攻打陳國大軍。
這樣一來,他便是反水,對楚軍內部也毫無影響。
偏偏這樣的戰略布局,看起來又沒有哪裡不合理。
“安將軍若有疑議,大可提出來。”楚承稷道。
帳內謀臣虎將目光都齊刷刷看向了安元青,他隻得放下手中茶盞,抱拳道:“末將領命。”
一直到走出中軍帳,安元青感慨這位楚氏儲君當真是與從前判若兩人之餘,猛然反應過來,這場戰略布局,前楚太子除了讓他帶著雲州兵馬繞道從後方去攻打陳國軍隊,駐守青州的到底有多少人馬,具體的兵力布防,一概未提。
想到要寄給大皇子那邊的密信,安元青臉色不免有些難看。
他若不定期遞情報回去,隻怕他妻兒老母在那邊的日子不好過。
正好董成也從帳內出來,拎著個大水壺準備去打水,二人點頭打了個照麵,董成便徑直往軍中取水的地方去了。
安元青看著董成的背影,同一名站崗的小卒打聽:“這位董小將軍似乎頗得殿下器重。”
小卒道:“那是自然,殿下初次見董小將軍,便與董小將軍切磋,指點董小將軍武藝,此後更是把董小將軍帶在身邊,親自教導。”
安元青思及自己進入楚營見到的種種,心知這小卒所言不假,麵色變得有些複雜。
罷了,就將董成叛變之事告知大皇子吧。
*
遠處正排隊打水的董成,忽而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他揉揉鼻頭,心說定是那位前楚太子又在想法子怎麼讓他自投羅網了,他可得機靈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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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內。
楚承稷囑咐林堯:“安元青那邊,讓人盯著些。”
林堯不解:“殿下這是疑心安將軍?他帶著雲州來降,便是徹底斬斷了在李信那邊的退路,末將以為,安將軍是可信的。”
楚承稷反問林堯:“你手中若傭兵兩萬餘,所駐州府也無戰事殃及,你會突然帶著手下將士投奔一方大戰在即的勢力?”
林堯還是有幾分遲疑:“這不是殿下您一開始的計劃麼?讓蔡翰池前去遊說那些個牆頭草,利用李信多疑狠辣的性子殺了那些牆頭草,叫其餘各州府官員心寒。這些日子前來投奔的官員也不少……”
楚承稷語調平緩:“傭兵兩萬,在如今這時局,足以自立為王。”
一句話,將林堯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他也瞬間想通了其中關鍵。
若說安元青此時前來投奔是對大楚忠誠,可楚承稷剛打下青州被圍那會兒,也沒見他帶兵來援,忠誠這點便說不通了,頂多是還在觀望時局。
但眼下他們和陳軍勝負未分,安元青突然不觀望了,直接來投誠,拋開被天上掉餡餅砸中的狂喜,重新審視這件事,很難不叫人覺著裡邊有什麼陰謀。
林堯幾乎是倒吸一口涼氣,衝楚承稷抱拳道:“還是殿下想的周到。”
楚承稷說:“先盯著就是了,彆露出什麼馬腳。”
林堯趕緊應是。
***
忙完軍務,楚承稷夜色完全暗沉了才回府,門房說秦箏有事尋他,楚承稷便徑直去了主院。
秦箏今日去看完挖暗河的進程後,又轉而去規劃的幾條引水溝渠處看開挖的進度,正值酷暑,哪怕來回乘的馬車,卻還是悶出一身汗。
楚承稷進房後喚了她一聲,沒聽見回應,去內室看也不見人,正好淨房傳來了水聲。
秦箏舒舒服服泡了個澡,正在洗頭發,不妨楚承稷突然掀簾進來,她本能地一下子縮回水裡:“我還沒洗完。”
她的頭發雖細軟,卻又密又厚,洗起來頗為費勁。
古代沒有洗發水,普通人家用淘米水洗頭,家中米都吃不起的,就用柏葉、桃葉、皂角、草木灰洗頭,家中富足的人家稍好些,可用豬苓洗。
府上備有豬苓,但對用慣了洗發水的秦箏來說,洗頭發依然是一場災難,為了洗乾淨,她每次都得搗騰許久。
美人沐浴大抵都是唯美的,隻是眼下秦箏為了洗頭,把頭發抓得亂七八糟,濕漉漉地淩亂搭在腦門上,很難說有什麼美感。
楚承稷默了一息才問她:“你這是作甚?”
秦箏乾巴巴道:“洗頭。”
兩人雖然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但看到彼此狼狽模樣的時候還是少。
說起來,這還是楚承稷第一次撞見她洗頭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