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醫有些驚愕抬起頭:“貴妃娘娘……”
沈嬋笑道:“聽木神醫講那些見聞,我好似也親自去看過那些好山好水一般,我知足了。”
她虛弱咳了幾聲,才繼續道:“兩日後是我母親忌日,我會向兄長說想回沈家墓園祭奠母親,您隨我一道出宮,沈家庵堂裡有一條通往城外的密道,木神醫您從密道裡逃出京城。”
遊醫跪了下來:“貴妃娘娘大恩,民婦沒齒難忘。”
沈嬋想扶她起來,奈何虛弱得下不來床,隻急道:“木神醫快起來。”
遊醫雙手交握,有些為難看著沈嬋:“民婦還有個不情之請。”
沈嬋道:“木神醫但說無妨。”
遊醫這才全盤托出:“民婦先前在株洲救治的十幾個疫症病人,叫攝政王扣下了,攝政王以那十幾個疫症病人的性命脅迫於民婦,民婦這一走,隻怕那十幾個疫症病人會遭難。”
沈嬋隻知她是沈彥之從民間請來的一位大夫,並不知她是從株洲被帶回來的,手上還握著治療疫病的方子,驚疑開口:“木神醫您先前在株洲救治身染疫病的百姓?”
遊醫點頭:“民婦摸索出了一套可醫治疫症百姓的法子,那十幾個疫症病人,再喝兩副藥便可痊愈了。”
沈嬋胸口劇烈起伏,眼底滿是不可置信:“阿兄……阿兄他是想做什麼?株洲瘟疫肆虐,阿兄是要棄株洲百姓於不顧麼?”
遊醫見沈嬋氣都快喘不上來,忙上前幫她按了幾個穴位:“娘娘不宜情緒起伏過大……”
遊醫一句話沒說完,就被沈嬋緊緊攥住了手腕,她好似攥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祈求一般道:“木神醫,求求你告訴我,把阿兄不肯讓我知道的那些事都告訴我。”
遊醫神情猶豫:“這……”
沈嬋淚落如斷珠:“我每□□著自己喝藥、用飯,拚了命的想多活些時日,就隻是想多陪陪阿兄,阿兄在這世上,隻有我一個親人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在歧路上越走越遠……”
遊醫歎了口氣,終是把所有事情都道出:“株洲已被楚太子那邊打下,攝政王命人帶走民婦,前不久又讓民婦交出了記錄患者病症情況及用藥的手劄,似要和楚太子妃談什麼條件。”
自從江淮一帶廣收難民,楚承稷又拿下了淮陽王的地盤,民間百姓再提起這股勢力,都不稱呼他們前楚了,仿佛是默認他們才是正統政權。
沈嬋閉上眼,眼瞼下方再次滑落兩行清淚:“他這是瘋了!”
她那個曾會因五萬同袍慘死而夜夜夢魘的兄長,究竟是怎麼走到如今這一步的?
沈嬋心痛如刀絞,含淚向遊醫承諾:“您放心,我一定以性命護那十幾名株洲百姓周全。”
遊醫見沈嬋痛苦成這般,心中也不好受,給她磕了個頭:“民婦代那些株洲百姓謝過娘娘。”
沈嬋搖頭:“是我和我兄長對不住株洲百姓,也對不住這天下百姓……”
她似乎累極了,枕回了軟枕上,明明閉著眼,眼角卻還是不斷溢出清淚,沾濕了鬢發:“木神醫先回去吧,提前收拾好物件,兩日後隨我出宮。”
***
青州。
秦箏對於沈彥之提出的三日後於十裡亭見麵坐談,心中本能地有些抵觸。
一則,以她如今的身份,若當真中計落到沈彥之手中,絕對是一大麻煩。二則,她並非原太子妃,沈彥之和原太子妃之間的愛恨糾葛,她是真不知怎麼處理。
書中原太子妃在宮變時就死了,她莫名其妙穿越到了這裡,和楚承稷開局一個碗,一路打拚到現在,接秦夫人母子來青州後,她連秦夫人母子都不太好親近,更彆提沈彥之這個被原身嫁入東宮前就斷乾淨的前男友。
後世網絡上有句常用的話:好的前任就該像死了一樣。
秦箏覺得這話挺適合沈彥之和原太子妃的。
當初原太子妃嫁入東宮他都痛苦接受了,為什麼叛變後反而就非要得到原太子妃不可?
是因為已經走上了歧路,索性一條道走到黑?
秦箏揣摩不透沈彥之的心思,但她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哪怕原太子妃還活著,隔著國仇家恨,她和沈彥之也不會再有什麼善果。
思索了大半宿,她最終做出了決定。
泗水城十裡亭之約,她不會去。
不是因為露怯,而是因為她並非沈彥之想見的那人。再者,她也不願在這多事之秋子置自己於險境,讓底下臣民們亂套。
沈彥之對楚承稷的恨,或許是來源於她選擇了楚承稷,若是讓他知曉,真正的太子妃早已香消玉殞,自己並非他青梅竹馬的戀人,他的恨意會不會淡下去?
秦箏仔細思考了種種可能,一時間也猜不透沈彥之知道她並非原太子妃後,是會消弭恨意,還是會變本加厲地憎恨她們。
但不管哪種可能,最壞的結果無非是他們和沈彥之兵戎相向。
她眸子裡倒映著燭台裡的燭火,鴉羽似的睫毛向上翹起,情緒在她眼中像是有了層次,一層層逼近後,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該來的總會來,沒什麼好懼怕或逃避的。
除卻她如今這具身體是原太子妃的,說白了她和沈彥之不過是兩個陌生人。
原太子妃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她借用原太子妃的身體存活下去,唯一該善待的便是原太子妃的親人,沈彥之這個八百年前就跟原太子妃分手的前男友,原太子妃不虧欠他,秦箏自己同他更是毫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