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將當即跪下了:“末將知罪。”
謝馳還要發脾氣,被謝桓攔下了,對那守將道:“自己下去領三十軍棍。”
守將這才退下了。
謝馳怒道:“大哥你攔我作甚?整個北庭的臉都叫他給丟儘了!”
謝桓看了他一眼,無奈搖頭:“當務之急是設法應對北戎大軍,況且,他肯主動坦言,便是已知道了錯處,你衝他發再大的脾氣,又能改變什麼?”
謝馳坐回圈椅上,惱道:“那林家女將對父親有救命之恩,父親和母親都有收她為義女的意思,喀丹那蠻賊,用下九流的話術羞辱一個女將,莫說當日追敵的是王、林兩位將軍,便是你我、乃至謝家家將,也聽不得喀丹那般羞辱父親的救命恩人!”
他怒氣未消,這番話吼得有些大聲,門口進來通報的護衛都被他喝得一愣。
還是謝桓問:“有何事?”
護衛道:“裴三姑娘和秦姑娘聽說有大楚的將軍前來,過來詢問一二。”
裴聞雁是林昭帶來雷州的,她是大楚舊臣之女,林昭作為楚將,似想讓她知道大楚有人,一直都護著她。
裴聞雁帶著胞弟在北庭穩定下來後,給胞弟尋了夫子,又買回了夢境裡對自己一輩子忠心耿耿的丫鬟,讓其幫忙照看胞弟,自己則一日未斷過參軍的念頭。
裴家的血海深仇,她必親自報之!
裴聞雁能識文斷字,更寫得一手好字,同林昭相熟後,再次提出想入娘子軍,因著她偶爾也幫林昭代寫公文信件,處理一些娘子軍的瑣碎要務,林昭對這塊兒又實在是頭疼,同意裴聞雁參軍後便封了她為主簿,將這些瑣事全交與了她。
林昭隻有寫給秦箏的信,才不肯讓旁人代筆,她自己握著狼毫筆,滿紙寫大字,哪怕一封信得寫個十餘張信紙,也必須要自己親筆寫。
秦笙在林昭看來是秦箏的妹妹,林昭在雷州時,往秦笙那兒也跑得勤,把秦箏在兩堰山和青州的事跡全說與秦笙聽了,秦笙一麵為阿姊變得這麼有本事高興,一麵又難過秦箏吃的那些苦,再不肯乖乖呆在彆院了,時常往娘子軍那邊跑,就差把“我要參軍”幾個字寫在臉上。
但她身子骨比裴聞雁還不如,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模樣還生得好,上戰場就是招豺狼的,林昭哪敢用她。
奈何秦笙在管賬這塊兒,實在是彆具天賦,娘子軍的各類軍需開支,林昭往常和王大娘一起算,得算好幾遍才能理清。
後來有裴聞雁幫忙,終於好些了,但都不及秦笙的賬目做得清晰。
林昭從創立娘子軍之初,就隻想讓天底下有誌向的女子不再拘泥於室,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秦笙擅管賬,林昭想著隻要她不上戰場,把娘子軍的賬簿交與她管也無妨。
畢竟軍中也有文職,於是秦笙也被封為主簿。
後來羌柳關告急,林昭帶著能戰的娘子軍趕去支援,不能戰的都留在了雷州,裴聞雁和秦笙便在其中。
謝馳那大嗓門吼出的一番話,二人在門外也聽得清清楚楚。
待二人進屋後,都罕見地對謝馳緩和了臉色,隻不過秦笙是不再對謝馳一臉懼色,裴聞雁則是少了些許刻意的疏離。
謝桓目光掃過秦笙,低咳一聲:“太子殿下和林昭將軍都對北庭、對謝家有恩,北戎若取江淮,雷州絕不會袖手旁觀。”
秦笙和裴聞雁瞬間又齊齊對謝桓投去感激的神色。
謝馳注意到裴聞雁看自己兄長的眼神,是坦然而感激的,全無麵對自己時若有若無的疏離和戒備,俊秀的眉峰微不可見地一皺。
戰局已至此,雷州現在能做的,隻能是一邊設防一邊時刻緊盯著北戎的動向。
秦笙和裴聞雁前來,也沒能打聽到更多的消息。
回去時,謝桓說連欽侯夫人有幾匹緞子要給秦笙,帶秦笙去取,裴聞雁是同秦笙一道坐馬車來的,自然也得一道回去。
謝馳瞥她一眼道,“天冷得緊,馬車不如這暖閣暖和,秦姑娘隨我兄長去取了緞子就回,裴姑娘可在此用些茶點。”
不想裴聞雁一口便回絕了:“多謝小侯爺美意,我回馬車等也是一樣的。”
她眉心輕蹙著,像是水麵上泛起的一圈清漪,卻帶著再明顯不過的疏離。
福身一禮後便退了出去。
謝馳望著雪地裡娉婷走遠的黛色身影,長眉一鎖,頭一回反思自己,他有那麼嚇人?
*
裴聞雁憂心林昭,也憂心大楚的戰局,離開暖閣後腳步便慢了下來。
現世和她夢境裡發生的一切,早就南轅北轍了,但她夢境裡,最後掌權一統這天下的,是李家人。
現在北戎即將取涼州以南,大楚氣勢已盛成這般,難不成最終還是會變成她夢裡的結局嗎?
裴聞雁是希望大楚能贏的。
她有些出神地思索著這些,身後猝不及防傳來一道嗓音:“我得罪過你?”
裴聞雁嚇得一怔,轉頭看去,就見謝馳抱臂倚著一株寒梅樹,樹上朵朵寒梅綴著他精致的眉眼,讓他英挺俊美的麵容難得多了幾分跟謝桓相似的秀致。
他長眸半垂,眼底有著淡淡的困惑:“你似乎……一直在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