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該回邊城了。
出門的時候, 穆鐵緊跟著葉向東, 陳銅則緊隨在蘇湘玉的身後。
葉向東時不時的回頭, 就得看一眼家裡。
馮明豔和秦玉盤都被抓了,G委會的被取消,隻是時間問題。各類動物拉了滿滿的一火車皮,蘇湘玉可謂滿載而歸,但是,葉老這兒就可憐嘍。
從調查的證據可以表明,馮明豔確實有意操作過涉外撫養的事情, 當即就被定性為特大間諜事件了, 不論葉老會不會被牽扯,她和秦玉盤估計得坐好一陣子的牢了。
徐建東也被帶走調查, 小南和小西沒了媽媽,就連疑似的親爹也沒了, 就隻剩葉老這個爹了,葉老還沒被組織調查,還得忙工作, 倆小閨女是真的沒人照顧啊。
葉老大概是還想提,讓蘇湘玉帶小南和小西來著, 但是眼看穆鐵和陳銅倆人夜裡睡覺都是上演全武行,這話當然就說不出來, 隻得放兒子兒媳婦一起走了。
“說啊,你想讓我把你那倆妹子一起帶著,咱們一起走, 為什麼不說?”蘇湘玉笑著說。
葉向東長長噓了口氣:“我哪敢啊?”
他自己雖然沒被追責,但是,本來組織給他的軍銜也給取消了,從現在開始,葉向東就是一名單純的機關小兵,就連返回邊城時的飛機待遇都給組織取消,得坐著火車回邊城了。
而且,既然有軍銜,那麼待遇也是相應的,工資都給降了一半,現在月工資隻剩140了,這事兒,他還沒敢跟蘇湘玉說呢。
這不到了總參的大門口,正好碰上院裡的李大娘,在跟幾個大爺繪聲繪色的,描述馮明豔和徐建東倆的奸情。當然,周玉芬的事兒,也免不了的要提一提。
周玉芬給葉老寫信的事兒,簡直成了老頭子老奶奶們茶餘飯後說不完的話題。
主要是他們覺得,周玉芬三十五歲還不嫁,當時應該就是在喜歡葉老,這也太讓大家吃驚了。
穆鐵兩隻小拳頭捏的緊緊兒的,邊聽邊瞪著眼睛,一臉的熊樣子:“這幫討厭的老頭老太太,就喜歡嚼人舌根。”
當然,在他想來,麵對這種老頭老太太們,他們全家都該用鄙視的眼神盯著他們,然後驕傲的從他們身邊經過,才不能跟他們打招呼呢。
但是,這幫老頭老太太們,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知道彆人家的大小事兒,所以,李大娘遠遠看見蘇湘玉,已經在打招呼了:“小蘇你這是又要走啦?”
“可不嘛,哎呀,我父親那事兒吧,他特愧疚,最近老覺著自己對不起周玉芬,在家裡長籲短歎呢。周玉芬也覺得自己在這大院裡怕是得給大家說叨,覺著自己也沒臉見人,準備跟我們一起走呢。”蘇湘玉笑著說。
話說,老頭老太太們正沒得嚼舌根呢,她這一說,不等於自曝其短嘛。
葉向東覺得蘇湘玉這麼說怕是不合適,伸手拉了蘇湘玟一把,咬著牙說:“蘇湘玉,你要不想我在火車上還給你玩《花花公子》那一套你就給我閉嘴!”
花花公子,捆綁PLAY,確實,那天晚上蘇湘玉為了這事兒差點跟葉向東打起來。
這人平常沒啥,床上現在可謂越來越野,而且,畢竟是北京大院裡長大的子弟,對於女同誌的尊重,那是浮在表麵上,尤其在床上,野的簡直不怕閃了腰。
早晚有一天,估計得為這事兒,蘇湘玉得跟他打一架。
但現在,顯然,公公晚年的幸福生活更重要。
李大娘一聽著急了:“不會吧,小周那麼好的姑娘,為啥要去邊城?”
“怕人說唄,大娘您說說,您剛才不就在議論她?我爸也是怕人說,這不,正準備著把自己往邊城調呢。”蘇湘玉全無遮掩,大大咧咧的說:“您也知道他工作乾的好,我啊,今兒特高興,因為等我爸去了邊城,我估計我們邊城,能發展的像咱們北京一樣好。”
李大娘嘴巴張的老大,喔了半天,愣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倒是王大爺說了一句:“馮明豔那種女同誌,當初就是組織安排著嫁給咱們小葉的,組織安排那麼一個間諜給他,現在組織難道就能完全撇開責任?”
李大娘也說:“咱們小葉那市長當的好著呢,而且他才上去幾年,四年吧,什麼工作都沒出成果,怎麼就能調到邊城去,這可不行。”
“要說咱們市裡這十年沒缺過肉,可全是小周的功勞吧,小周也不能去邊城啊。”另一個周大媽最關心的,還是飯桌上那點事兒。
這不,幾個老人對視一眼,同時拍手了:“老王,你給你大兒子打電話啊,他在組織部吧,趕緊的,過問小葉的婚事,馮明豔必須離,咱們就給小葉介紹小周,同一院裡的,我是不準他們到邊城去。”
王大爺連忙說:“管,這事兒必須管!”
李大娘側首想了想:“這事兒我也得管一管,小周可管著咱們東郊的大殖廠呢,她想調單位,那我就得去上訪,讓我兒子查查這事兒去。”
甭看這些大爺大娘們一個個現在除了曬太陽就是打拳跳忠字舞,在解放前,那可一個個都是曾經乾過革命的,身在總參大院,孩子們那可全在實權崗位上。
一個人的力量算什麼?
他們就跟將來的朝陽區群眾一樣,才是最大,最權威的組織,因為他們是組織的親爹親媽。
蘇湘玉跟葉向東倆一隻手較著勁兒,笑眯眯的給這幫子大爺大娘揮了揮手,帶著倆拖油瓶兒轉身走了。
周玉芬昨天晚上翻著報紙,回憶了一下自己年青的時候,恰好看到幾張葉老在報紙上的照片,也是感慨自己當初怎麼就那麼傻,為什麼不把那封信給燒掉,結果失眠半夜,早晨才睡著。
這起來一看,自己都快趕不上火車啦。
急匆匆刷了個牙,洗了個臉,才出門,就見李大娘在自家門上站著呢。
“小周啊,聽說你要去邊城,真的?”李大娘笑眯眯的說。
周玉芬點了點頭,越過李大娘就準備要走。
“檔案是不是才報上去,還沒批下來?”勸親梯隊的王大爺立刻把她給攔住了。
“我先走吧,檔案已經遞上去了,就走個過場,馬上會批下來的。”周玉芬笑著說。
“你就甭想啦,咱這是首都,全國所有優秀的人才,都該留在首都為首都做貢獻,我家王兵在組織部,我知道那小子的尿性,他肯定不會批你的檔案。你不會真覺得,給小葉寫封信,這事兒它丟人吧,大爺告訴你,這一點都不丟人,而且,大爺今天就得給你介紹個對象,把你消化在咱們大院裡,你要不乾也不行,誰咱你是咱們總參大院的人呢。”王大爺不由分說,就來搶周玉芬的行李了。
其中張大爺更是絕了:“寫封信有啥丟人的,說實話,我年青的時候也給女同誌寫過信,但是,咱們發乎情,止乎禮,咱們不丟人。”
切實的利益,才是驅動大爺大媽們熱心腸的關鍵。
要是葉老和周玉芬都一直在總參大院裡呆著,這些大爺大媽們,也不過說說閒話罷了,畢竟葉老現在都六十了,在他們看來,馬上也該到跟著他們一起溜彎兒,打太極,跳忠字舞的年代了。
但是聽說他要外調,那可不行,這觸動了大家的利益,萬一下一任市長是從八大處彆的機關出去的呢,那總參是不是就比不上彆的大院啦?
所以,既然蘇湘玉把葉老想走的思想動態傳達出來,曾經院內的小小八卦,就變成了關乎大院榮譽的戰爭。
這時候,沒理也得說成有理。
不就寫了封信嗎?
大爺大媽們甚至可以說,那封信就是他們寫的,隻要能把葉清河和周玉芬倆人留下,什麼他們都能承擔下來。
“王大爺您讓讓,我有正事兒呢。”周玉芬給王大爺扯著,要碰他吧,怕他摔倒,不碰吧,自己就得給他扯走。
還有幾個在葉老家的門上等著接應呢。
就怕葉老早起之後得去上班,耽誤了,把周玉芬給放走。
這不,葉老剛剛收拾整齊自己,叮囑好兩個小姑娘,讓保姆照顧著給她們吃飯,才出門,就見王大爺拎著行李已經過來了。
“小葉同誌,大驚喜吧,咱們院兒裡的玉芬啊,提著行李來投奔你了。”
葉老給嚇的不輕,抬頭一看,頭發都沒梳整齊,臉上也沒化妝,打扮的遠不如馮明豔那麼精致,也遠沒有前妻漂亮的周玉芬給幾個老頭老太太們拽著,正在往自家門前跑著呢。
有那麼一瞬間,葉老覺得挺可笑的,因為周玉芬幾乎是自己看著長大的,他太了解這姑娘了,不好打扮自己,心思全在工作上,人也大大咧咧,但是,熱忱,沒有壞心眼,也沒有壞脾氣。
而且,畢竟他年齡大,閱曆深,給老大爺老太太們七吵八嚷的,一瞬間就明白大概是怎麼回事了。
這幫老頭老太太們,是怕他要調離北京,再度的,急著要給他解決個人問題呢。
而葉老有解決個人問題的意願嗎,就跟上回對馮明豔一樣,其實他並沒有。
但是,他現在有個很棘手的工作,一直找不到得力的人手,就在看到周玉芬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那份工作怕是有著落了。
“進來吧小周,我們的組織無比強大,強大到你想對抗它,那是不可能的。”葉老一把拉過周玉芬的手說。
周玉芬覺得這樣不對啊:“葉叔,我覺得他們這是胡鬨,咱倆能合適嗎?”
“合不合適,往下走著再說吧。你不是審請調離崗位了嗎,就不要去彆的地方了,東郊福利院,我現在打算撥一筆資金用來修葺,重建它,兩個月後,將會有一大批的西方國家要舉行外交式的涉外撫養,這件事情你必須給咱們負責起來。”葉老說著,拍了拍周玉芬的肩膀,接過她的行李,就把她讓進自己家了。
在老大爺老大媽們的眼中,葉清河,小葉同誌,多懂事的孩子啊,從不給大家添亂。
而於周玉芬來說,她喜歡的人,品型永遠都不曾變過,他還是那麼的,一心撲在工作上,這種於工作,於國家無私畏的精神,才是周玉芬由衷仰慕,並且愛慕著的。
所以,望著麵前年屆六十,身材已經有點佝僂,遠不如年青的時候那麼挺撥的男人,周玉芬咬著唇笑了笑,就把自己的行李輕輕的放在葉老家的茶幾上了。
……
再說葉向東和蘇湘玉這邊,來的時候多麼風光啊,可是趁著飛機來的,去的時候,居然得和一大圈的豬、狐狸、長毛兔,以及獺兔坐一截車廂了。
穆鐵一直絮絮叨叨,抱怨蘇湘玉對於小南和小西的冷血,吵的葉向東頭都要爆炸了。
“爹,你倒是說句話嘛,咱們走了,小南和小西姐姐可怎麼辦呀?”穆鐵於是扯著葉向東的腦袋說。
葉向東給他扯耳朵扯的著急了,才嗯了兩聲。
叫葉向東怎麼說。
他自己給蘇湘玉倆拖油瓶兒,難道還能讓她拖四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