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澈希剛從浴室裡走出來, 小爪爪便瞬間融入果凍中。
所有糾結忐忑,都不想被他發現。
水蒸氣氳氤著他的臉龐, 洗淨白日的汙泥後,一下午的日曬並未在他外表留下痕跡, 紅暈褪去後, 小臉白皙如初, 柔軟香檳金發濕嗒嗒地搭在光潔額前, 宛若一隻出水貓咪, 毛發被打濕都不影響美貌。他將白毛巾隨意地罩在頭上,做賊一樣踩著輕快的步伐溜到果凍旁邊坐下。
難怪大哥心疼他, 這實在不像是一副日夜勞作的軀殼。
這等美人, 理應珍饈美饌,錦衣華服地養著, 每日隻需煩惱後花園的玫瑰有否盛放。
而美人正苦惱:“哎, 我總尋思著記漏了很重要的一環, 身邊又沒有農業教學的書看, 全憑記憶, 一切得從零開始。”他沒下田地乾過活, 隻在小時候陪著爹媽在田裡抓青蛙抓泥鰍玩,耳濡目染地懂個大概, 末了沉痛批評:“這個星球太落後了!”
戰神聽得雲裡霧裡,隻懂了最後一句抱怨。
落後?
這是他第一次被人當麵嫌棄母星。
背地裡說奧冠星是茹毛飲血的野蠻人, 沒有感情的殺戮機械……這些他都知道, 且不屑一顧, 打到服為止。可是雲澈希坐在他旁邊,聲音清脆悅耳地輕聲抱怨,像一顆顆糖豆倒出來,散落一地。
奇怪地,他並不生氣。
戰神想,要是他能動就好了。
他想說,奧冠星不窮,他有一倉庫的寶物,如果他繼續做出美味的食物填飽本王的胃,他願意和他分享金子。
要是少年有彆的想要的,他看哪個星球有,搶回來便是。
很難過嗎?
來自敵人的冷熱諷就算了,雲澈希是戰神劃進“勉強算是朋友吧”的領域裡的。
他過得不好,戰神這個一球之主不免有些羞愧。
原本融進果凍裡的小爪爪重新分裂出來,拚儘力氣往上提,軟噠噠肥嘟嘟的尖尖戳了戳他的手臂以作安慰。雲澈希低頭,目光捕捉到來不及收回爪的果凍。
……
被逮現行,戰神登時有些尷尬。
當他想往回縮爪時,雲澈希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小爪爪,動彈不得。
要是使儘力氣,又怕傷到這個B級菜雞。
講道理來說的話,軍校成績優異的戰神對力量控製亦達入微級,對決時絕對不會誤殺同儕。隻是軍校裡,哪怕是低年級學弟,評級都是A 的,B級而且沒經受過任何訓練的雲希澈,他真怕一抽爪子就是一層皮被刮下來……戰神憂心忡忡不敢動彈,雲澈希便徹底環住小爪爪,讓它在手中變換各種形狀。
彆捏啊!
戰神羞得血液逆流,恨不得就此暈過去。
可他是天底下最皮實的果凍,不僅不會暈,還清醒得五感敏銳遠超常人。
果凍尖尖抗議地搖了搖。
“小爪爪動來動去的,你在賣萌嗎?”
賣個屁!
戰神氣急敗壞,索性不動了。
“算了,落後就落後吧,”
被果凍陛下萌到,雲澈希唇畔牽開淺淡笑容:“你對我好就夠了。”
大學時住宿環境比奧冠星簡陋差劣百倍,可是有來自五湖四海的好兄弟在,夏天一起光著膀子用兩把電蚊拍假裝雙刀流索隆也是歡聲笑語不斷。如今來到新世界,他低垂眼簾,長而濃密的眼睫投下淺淺陰影:“其實來到這裡之後,發現我做的菜奧冠人都愛吃,我真是鬆了口氣,算是一點安身立命的資本?而且,我相信美食是最有力的文化交流。”
雲澈希伸出雙手。
原主十指不沾陽春水,指節修長,指甲圓圓,是雙適合彈鋼琴的手。
顛鍋翻炒,無疑會讓手變得粗糙。
但是雲澈希並不介意,見到遠在母星的兄長後,他想種田做菜的**更強烈了。
種田,是他這個原始人在華夏的根。
做菜,是他交朋友的方法。
察覺到異族少年黯然落寞的神色,戰神原本伺機抽回來後想要融回體內的小爪爪登時安份下來,精神力無措地一遍又一遍的掃描過他的臉龐。奧冠人和藍鷹帝國的市民擁有著一樣接近人形的外表,可內核卻是完全不同的生物。這種軟弱的感情對戰神而言太陌生了,生物本能使他想要安慰他卻無從下手。
你還好嗎?
我們不會傷害你的呀,你對我還有用。
姓楚的雖然又賤又毒,但絕不會隨意殺害對王族有利的生物。
戰神向來沉默寡言,能動手就不多比比。
冷酷了一百年,好不容易有他想多說話的時候,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命運弄果凍,他急得星核冒火,也無能為力。
該怎麼辦……
就算是讓戰神單兵征戰,他都沒這麼為難的時候。
戰神隻能使出全身的勁,控製著那一小節軟體,緩慢笨拙地挪動到雲澈希攤開的手掌上,順帶翻了個滾。涼涼軟軟的小爪爪送上門,雲澈希愣神後忍俊不禁:“陛下,你在安慰我嗎?”
總算正確理解了一次本王想要表達的意思了!
戰神暗籲一口氣。
“陛下,其實你長得很像我母星一種用來發泄減壓的玩具,”雲澈希幽幽地問:“我可以打你兩拳嗎?可以的話動兩下,不行的話就動一下。”
……
我想安慰你,你卻想捶我。
不過以雲澈希的力量,打到手抽筋都不能令他感到疼痛,要是他能籍此發泄負麵情緒,戰神並不介意,甚至有些開心——原來那些令他手捉無措的陌生情緒,居然這麼簡單就能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