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手才握上她的,便見李婉宜輕“嘶!”了一聲,露出痛楚之色。
月琴一驚,連忙低頭看向李婉宜的手,一眼便發現她右手食指手背上又一片紅痕,趕緊讓她坐下的同事著急詢問,“哎呀婉宜,你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燙著手了呢?”
說完不等李婉宜回答,趕緊去拿燙傷膏。重新坐下後細細的替她上藥。
李婉宜看著替自己上藥的月琴,笑嗬嗬的說,“沒事沒事,就是我剛才從小圓那裡回來的時候急了些。想趕緊暖手,所以就不小心燙著了。”
她頓了頓後說,“都怪我自己不小心,沒事的月琴阿姨。”
“哎……你這孩子。”月琴一麵小心翼翼的替她抹藥膏,一麵歎了口氣說,“這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你看看,這半年時間好不容易你的手才恢複柔軟,要是被燙傷留下不好看的疤,那就不好了。”
“尤其現在是冬季,最容易生凍瘡了。要是沒弄好以後每年都得生瘡紅腫,很不好看的。”說完月琴頓了頓又說,“你忍著點兒啊。”
李婉宜坐在那兒,看著小心翼翼給自己上藥,甚至還擔心自己疼輕輕吹氣的月琴,心裡真湧起了幾分感動。而同時湧起的,是對宋圓更多的羨慕嫉妒。
她緩了緩,調整好情緒後這才看著月琴,輕聲開口,“月琴阿姨,……你待我真好。就像……親娘一樣。”
月琴聽了笑了笑說,“你這孩子孤苦伶仃的,讓人見了著實心疼。自然也就想待你好點兒了。”她說到這兒頓了頓,似想起什麼似的又輕歎了口氣,語氣略帶緬懷。
一麵將藥膏重新蓋上,一麵和李婉宜閒聊,“其實……以前我的身世也和你差不多。所以就因為這樣,我才在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覺莫名親切吧?”
月琴一麵說著一麵衝李婉宜笑了笑,“等你住進這家,這越是相處久了呀……就越是將你當做女兒看了。”她話說到這兒伸手摸了摸李婉宜的臉頰,又說,“可能是因為你和小圓差不多大?”
李婉宜眼眸閃爍,怔怔的看著月琴半響後才似突然想起什麼,微微回神後麵露感動看著她,又輕輕喊了聲“月琴阿姨……”後,便輕輕俯身,側趴在月琴的膝蓋上了。
這小女兒的親昵做派月琴雖有些驚訝,卻沒拒絕。甚至伸手輕輕順著她的背,似在無聲安慰她。
李婉宜趴在她的腿上,閉眼什麼都沒想,就認認真真的享受了片刻這份溫馨後,這才重新睜開眼,眼眸清澈的小聲開口,“……月琴姨,嗯……我……”
她說得吞吞吐吐的,顯得非常不好意思。
月琴等了會兒後這才低頭,笑看趴在自己腿上的小姑娘說,“你這孩子,跟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說吧。”
李婉宜聽了坐直身,滿臉思慕的看著她,又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後,這才細若蚊聲的問,“月琴阿姨,我、我可以偷偷叫你一聲娘嗎?”
這個問題是月琴怎麼也沒想到的,她愣了一下後這才緩了臉上的神色,越發心疼的看著李婉宜,主動張開手將她抱進懷裡後,一麵輕輕的拍著李婉宜的背,一麵應聲“……嗯。叫吧。”
“……娘。”
“哎。”
“娘!”有了第一聲,第二聲娘便顯得不那麼困難了。甚至李婉宜自己都說不清此刻是真情多一點,還是做戲太真。
她抱著月琴,第二聲娘出口的時候,眼淚一下子便奪眶而出,隨即抽泣著靠在月琴頸窩處,委屈又小聲的開口,“娘……我好想你呀娘。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偷偷的很想你。可是我不能說,因為我怕我說了會傷了爹娘的心,可是……我心裡真的很想很想你。”
李婉宜說到最後哽咽到說不出話來,隻能抱著月琴,靜靜閉上眼幻想這個抱著自己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娘。
哪怕隻有一瞬間的幻想,也值得。
她的這些心酸不是作假,才滿十五歲的孩子,從小沒有見過親生父母,哪怕有養父養母也並不表示這填補了李婉宜渴求知道親生父母的遺憾。
隻是有些事情是不能問出口的,因為一旦出口,即便再溫和也會讓養父母傷心。
所以這些話確實是李婉宜這麼多年的真心話。是晚上做夢都不敢說夢話的真話。即便此刻是演戲,卻也是拿了真心的。
也因此月琴此刻對這孩子的心疼越發濃厚,她輕輕推開她,一麵替李婉宜擦眼淚,一麵紅著眼眶衝她笑,“傻孩子,彆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以後有阿姨在,啊?”
月琴的自稱讓李婉宜心裡有些失望,但麵上卻破涕而笑,看著月琴說,“以後我再夢見我娘的時候,就不會再像以前一樣,是看不清楚模樣的了。月琴阿姨,謝謝你。以後我的娘也終於有了模樣了。”
這話說得真誠,竟讓月琴原本替李婉宜擦拭眼淚的手跟著一頓。差一點也跟著淚目。
月琴從小也是無父無母,孤苦伶仃。
所以李婉宜的話讓她想起自己年少時也是這樣的想法。每次夢見爹娘都是兩個模糊的,快步走在前方的背影,無論她怎麼追,都追不上、看不清。
月琴頓了頓,咽下喉中哽咽後,這才又衝李婉宜露出笑來。輕輕“嗯”了一聲後寬慰她,“我明白我明白。好了,我們不哭了。……總之你以後一定要注意,彆再燙手了知道嗎?”
說完月琴轉身將藥膏放到李婉宜手裡說,“這個拿回去擦,千萬彆偷懶。”
“謝謝月琴阿姨。”李婉宜柔順的接過藥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說,“我以前都不知道原來上海的冬天風這麼大。之前還覺得小圓琴房到我小樓那節路很舒服,涼風習習的。現在天冷了才發現,去找琴房找小圓請教後走回去確實有些冷。”
“哎,都怪我急著暖手,這才……下次我會注意的。”李婉宜憨憨的笑了笑,說完趁月琴沒留意又偷偷的看了她一眼。
見月琴臉上似若有所思,便輕抿了唇露了點兒笑。
另一邊,琴房。
宋圓和唐芙練完琴後便送她出門,一路上有時候很成熟,有時候又很孩子氣的唐芙對宋圓說了八百遍的“好好練習!一起打敗趙美倩!”
好像趙美倩就是故事中的暗黑大魔王似的。
惹得宋圓一麵覺得好笑,一麵連連點頭,認真允諾。
等送完唐芙後,宋圓也不打算再去琴房,而是回自己房間休息。
現在距離晚飯還有些時間,但肚子卻有些小餓,正當她打算讓薇薇送點點心來,自己先吃幾塊墊一下肚子時,月琴已端了糕點走了進來。
“娘。”宋圓開心的跳起來,迎向月琴。像個搖頭晃腦肥嘟嘟的小奶狗。
看得人很想呼嚕她兩把。
“餓了吧?”月琴將糕點放桌上,還朝她的麵前推了推說,“快吃兩口墊墊肚子。”
“還是娘懂我。”宋圓衝月琴嘿嘿笑,在親娘的嬌嗔輕瞪中拿起一快糕點往嘴裡送。
而月琴則幫她倒杯熱茶,叮囑宋圓慢點吃的同時又問,“唐芙走了?”
“嗯。剛剛送她出門。”宋圓頓了頓說,“我回來的路上還想著吃兩塊點心呢,娘你就給我送吃的來了。”
說到這兒頓了頓,嬌憨的一斜,便朝月琴靠過去,“還是娘好。”
“你呀……”月琴聽著禁不住笑,“就這張嘴會哄人。”
可可愛愛,說話又甜,誰不喜歡這樣的宋圓呢?
“胡說,我一般就隻哄娘您。”宋圓理直氣壯的挺起小胸膛說。一麵說一麵不忘往月琴身上靠,不過臉觸在貼上月琴冰涼的麵料上時,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等月琴開口,反而是宋圓先一步將手上的糕點放回去,然後手一張抱抱月琴,一麵檢查她衣服的厚度,是不是保暖。一麵開口叮囑,“娘,你可得多穿點兒知道嗎?風大彆著涼。”
“你呀……”月琴聽得心裡又暖又甜,輕輕戳了下宋圓的額頭說,“這點兒事還需要你來提醒娘嗎?倒是你,記得多穿衣服彆著涼了。”
頓了頓後歎口氣說,“娘生下你後就大出血,我前腳進醫院,你後腳就高燒進來。我們娘兩可是一起在醫院,分彆住了十幾天後我才終於將你抱到手上的。所以你可得注意點兒,知道嗎?”
“你就放心吧娘。”宋圓笑,伸手握住月琴的手說的,“你摸摸我的手,暖和著呢。”
確實挺暖和的。
月琴摸摸蘇溪嬌嫩的手,便點頭不再說什麼。但握著宋圓這雙半點兒粗活沒做過的柔嫩雙手,卻不由自主的想起李婉宜那個丫頭的。
雖說這半年的休養讓李婉宜的皮膚終於變得白皙柔軟,但掌心裡的紋路卻是不能逆的極深。
不像宋圓的掌紋,淺淺的,還帶著粉嘟嘟的柔嫩。
大概是月琴這樣笑看宋圓的時間久了些,所以宋圓見了便衝她笑著說,“娘,你看我看得這麼認真,是不是發現我又好看些了?”
這臭屁的小模樣立刻讓月琴“噗嗤”一笑。一麵笑,一麵搖頭又輕輕戳了下宋圓的額頭嬌嗔開口,“哪有小姑娘這麼自誇的?”
“當然有啊。”宋圓挺起胸膛,理直氣壯且驕傲,“就是你麵前這個小姑娘。”
“你呀……”月琴無奈,搖搖頭後又開心又無奈,“真不知道你這調皮的性格是像了誰。”
大概是基因突變?
宋圓這話沒出口,不然她還得費神給月琴解釋什麼叫“基因”,便“嘿嘿”笑著蒙混了過去。
母女兩人又說笑了一陣後,月琴老是時不時走神想起剛才淚眼欲滴的李婉宜。忍了忍實在忍住這次開口,“小圓,娘……像跟你商量件事。”
宋圓一聽,見月琴臉上表情難得正色,便點點頭將手上的糕點放回去,認真聽她說。
“剛才婉宜到我這兒來,我無意中看見她手上有燙傷……”月琴便將後麵的話,一五一十的說給宋圓聽了。
並未察覺原本眼裡帶笑的宋圓,慢慢的淡了笑意,到最後眼底略涼。
“她不是經常來琴房請教你問題嗎?但每次從你那兒出來後再走回去,那截路卻很冷。所以這才將手不小心燙著了。你看能不能讓婉宜將鋼琴搬到你的琴房裡,你兩一起練習?這樣她想請教你也方便,也省去了這樣來回跑?”
——“不行。”
簡潔果斷的回絕,讓月琴一愣。
這還是宋圓第一次回絕得這麼乾脆。
“為什麼?”月琴微皺眉,看著女兒說,“你那琴房娘也知道,地方比畫室還大些。小圓,你畫室不都和婉宜一人一半了嗎?”
“……”就因為畫室分了一半給她,所以琴房就變得同樣可以了?
這是什麼邏輯。
宋圓心裡煩躁,但還是忍了氣和月琴講道理,細細解釋,“娘,這不是一回事的。畫室是畫畫的地方,隻要對方安靜、不吵鬨,那各自做自己的事一點問題都沒有。彆說是李婉宜,即便是表姐今天說要和我用一個畫室,我也無所謂,能立刻分她一半。”
“但琴房卻不一樣。兩架鋼琴放在那兒,我和她誰都彆想彈好。”
……有點兒道理。
月琴點點頭。頓了頓後又有些猶豫,“但她那手……我看著挺不忍心的。”
宋圓聽了微抿了唇,“娘,這段時間表姐往我這裡跑的時間並不比李婉宜少,要這樣說,表姐在冰天雪地裡待的時間不知道比她長了多少。可表姐……也沒因為這樣就在我們家外住下呀?”
這話聽了月琴隻覺麵上被刺了一下,頓時皺了眉頭,不太高興,“你這孩子,我是這個意思嗎?”
宋圓見月琴跟自己有些置氣,又忍不住抿了下唇,好不容易忍下心裡的氣後,繼續放緩聲音和她講道理,“娘~我知道你是覺得李婉宜孤苦伶仃的,所以想對她好點兒。這些我都懂。可是……”
宋圓頓了頓。伸手抱著月琴,撒嬌搖晃她,嬌憨憨的,“你也不能忘了小圓我呀。”
這話讓月琴臉上表情略微鬆動。
宋圓見了再接再厲,掰了手指和她細說,“娘你看啊。李婉宜到我們家有大半年了吧?之前你說要把小樓和月琴院連通,方便她來往,我是不是讚成了?後來你說讓她平時和我們一起吃飯,我也覺得沒問題。”
“甚至前段時間的畫室,我都沒意見,不僅如此我還教她畫畫、彈鋼琴。娘你知道為什麼我樂意嗎?”
月琴聽到這兒臉上那點兒慍色已全沒了蹤影,訕訕的看了看女兒後順著她問,“為什麼?”
“因為我都能理解娘你呀。”宋圓看著月琴,認真的回答,“我明白娘你是心腸好,覺得她孤苦伶仃,想多給與一點照顧,讓她感受從前沒感受過的溫暖,但……琴房的情況和其他事確實不一樣。”
頓了頓後宋圓又重新靠向月琴撒嬌,軟軟的拖著聲音喊“娘~~”,將月琴喊得心裡軟了一半後,又輕輕搖晃著她,晃軟另外一半。
之後才睜著大眼睛委屈的瞅著月琴,“自從李婉宜來了,我都覺得你沒以前疼我了。”
“傻孩子,怎麼可能,你是我的女兒呀,”月琴就見不得宋圓這副小模樣,她眼睛圓圓的像兩顆小桂圓兒,稍微一裝乖,好像無論犯了什麼錯,都值得被原諒一樣。
隻是隨著年齡增長,月琴已經鮮少見宋圓這副小模樣了。
現在一見,隻覺得殺傷力比起從前,有增無減。
說完那句話後,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
“那你都沒替我考慮過琴房的事。”宋圓繼續可憐巴巴的瞅著月琴,嘟嘟囔囔的搖晃她,“娘你是不是嫌棄我現在太乖了不鬨騰了,就看不起我啦?我立刻給你滾一圈?”
說完這話,宋圓伸了食指在桌子邊緣來回翻滾。
這模樣一下子就逗笑了月琴,“噗嗤”一笑後便將可可愛愛的宋圓攬抱進懷裡,笑著歎氣說,“知道了知道了,我們小圓最乖了。”
“那……娘你不會再跟我商量這件委屈我的事了吧?”宋圓枕靠在月琴的肩膀處,抬眼瞅著她,可愛眨眼。
惹得月琴又抱著她搖晃了兩下,一點辦法都沒有的說,“不會啦……”
“那就好。”宋圓聽了,笑嘻嘻的蹭蹭月琴,伸手反抱住她。
在月琴看不見的位置,臉上的笑卻微冷了點。
突然就想起了剛才唐芙說的那句話。
【有些人啊……是天生的白眼狼,你對她再好都沒用。不會感恩的。】
宋圓垂眸,半掩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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