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後伸手指了月琴，厲色瞪著她說，“要挑撥離間也不看看地方，再多說一個字我秦年雅一定要你好看！”
秦年雅鮮少衝人大小聲，所以現在突然這麼一下子，立刻嚇得月琴趕緊閉上了嘴。
但畏縮後又有些不服氣，後知後覺的因自己對秦年雅下意識的畏懼而感到生氣。
“太太，您不用維護我說假話。”杜媽衝秦年雅笑了笑，然後伸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後輕輕一握，似在暗示什麼。頓了頓又說，“這些事你都不知道就彆給我打掩護了，讓我自己來說吧。”
“反正……”杜媽頓了頓補充，“原本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秦年雅聽了，立刻就想再說什麼，但“可……”字才出口，宋穆楠便起身之後握住秦年雅的肩頭。
插嘴進來，“杜媽說得對，小雅你先坐下，讓杜媽和警官說好了。隻要解釋清楚就沒事了。”
秦年雅依舊心神不安，但看向杜媽時，她又衝自己點了點頭，便慢慢鬆了手，順從的讓宋穆楠重新扶著坐下。
那嗬護的勁兒讓月琴在一旁見了，越發心生嫉妒。指甲扣著手絹，都將絲巾隱約扣出洞眼來。
杜媽站到前麵，雙手互握神情坦然，看著老警察不卑不亢的開口說，“警官，您想問什麼就問吧。”
“那好。”老警察點點頭，將手上的照片轉了個方向麵前她後又確定般的問了一次，“杜媽，這手絹真的是你的？”
“是。”杜媽點頭。
“那你說說看這手絹怎麼會在那兒發現吧。”老警察將照片交給徒弟，讓他負責記錄。頓了頓後又補充，“杜媽，我現在是上門調查，希望你能在這兒說清楚，而不是讓我帶你去警察局問清楚。希望……你能明白這中間的不同。”
老警察每一字都說得很慢，但保證吐字清楚，語氣中的警告和餘地也有傳達到位。
“我明白。”杜媽應聲，“謝謝警官的提醒。”
“嗯。那你說吧。”老警察點頭。
“我和小東門的孫媽從年輕的時候就是很好的朋友，親如姐妹。這個章五和孫媽便是親戚關係……”杜媽將之前怎麼提醒孫媽的說辭，現在也全部說了一遍。
“……所以那天我是替孫媽想去看看章氏，這才去那兒的。誰知道他們已經搬走了，但是等我進去後卻被章五推倒，手絹估計就是在那個時候弄丟的。”杜媽頓了頓又說，“估計就是因為這樣你們才會在空屋裡發現我的手絹。”
“但是我絕對沒殺人，而且我那天還遇見章五的。哦對了，跟我說章氏搬走的是個四十多歲的女街坊，你們去查應該查得到。”
空屋裡發現？手絹不是……
徒弟在一邊聽了臉上不由出現疑惑，朝老警察看了一眼見師父臉上什麼多餘的表情都沒，便收起自己心裡的疑惑，重新低頭繼續記杜媽說的證詞。
“嗯。”老警察翹著二郎腿聽完，緩緩的點了點頭後又端起自己麵前的那碗茶喝了一口。
秦年雅坐在一邊，雙手握拳放在膝蓋上眼都不眨一下的盯著老警察。神情略顯緊張。
等他將茶碗重新放下後，老警察又看向杜媽，似笑非笑的開口說了句，“倒是和孫媽說的一模一樣。”
杜媽互握的手微緊了一下。
她倒是沒想到老警察他們是問過孫媽之後再來找的自己，按道理來說要是警察先找了孫媽，那等他們走後孫媽一定會想辦法給自己打個電話的，但怎麼……
難道？！
杜媽不知想到了什麼，猛的抬頭看向老警察後神情焦急的開口，“這件事跟其他人都沒關係，警官，你們放了孫媽吧。”
“放不放人，就要看後麵的問題你和宋太太怎麼回答了。”老警察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說。
杜媽愕然，不明白怎麼又扯到秦年雅的身上。
但不等她想明白，老警察便已扭頭朝秦年雅看去，快速出口不給她思考的時間，“宋太太，你從兩年多前開始，就每月定期給章五一筆錢，從兩百到一千，為什麼？！”
“我……”秦年雅沒想到老警察會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立刻就被問住愣在那兒了。
宋穆楠也跟著一驚，他倒是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剛想開口說那錢是他借秦年雅的名義開的時，卻被老警察搶了話。
“我查了一下，幾乎章五一回上海沒多久，宋太太你就開始每月給她打錢，難道是他握了你什麼秘密，所以才讓你不得不用錢堵住他的嘴？可惜章五這個人貪得無厭，索要的錢財越來越多，所以你乾脆就把他給……”
——“不是的！”老警察話未說完，杜媽便尖叫著打斷他。惹得眾人均朝她看去。
杜媽站在那兒，雙手互握在胸前，滿臉焦急的看著老警察說，“警官！我家太太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就連……連每月給章五的錢，也是我偷偷拿了太太的章開的。”
“我是太太的奶娘，她非常的信任我。所以無論是她的嫁妝，或者其他珠寶首飾，都是交給我來保管。章五……章五就是知道我偷太太的東西去變賣，這才威脅我。我不想被太太知道，所以、所以就……”
“杜媽……”秦年雅聽到這兒很是心疼，她看著杜媽拖長了音不讓她再這樣說自己。一咬牙看向老警察便開口，“警官，其實是……”
“太太！”秦年雅話未出口便被杜媽吼住，她瞪著秦年雅，臉上表情決絕，一字一句的說，“你不要為了我撒謊。”
說完不等秦年雅回答，杜媽便扭頭看向老警察說，“警官！你要問的是章五的死因，還有這條手絹兒的來曆，現在你都知道了，就連我為什麼給章五錢的理由也說了，剩下的事和案件無關，你就沒有知道的必要了吧？！”
老警察聽了緩緩搖頭，“杜媽，你們沒說真話。”
他頓了頓後又看向秦年雅和杜媽兩人，在心裡輕歎了一口氣後又說，“隱瞞、包庇都不是能快速證明你們清白的方式，想要洗脫嫌疑，最快的方式就是將事實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我……”杜媽咬了咬牙直著脖子強硬的說，“我剛才說的就是全部的真話了，你們要不信我也沒辦法！”
“既然這樣……”老警察慢慢站起身，一麵正了正帽子，一麵將視線投向眾人，逐一看秦年雅幾人的焦急，以及月琴的得意後，這才最後看向杜媽又說，“那我隻好請你回警局慢慢說了。”
“那走吧。”杜媽一臉的決絕。對於衝她大喊了一聲“杜媽！”的秦年雅，則是看都不看一眼。
老警察聽了看向宋穆楠，又再開口，“宋老爺，我們走了？”
“請便。”宋穆楠抱住秦年雅，攔著她不讓她過去，看著老警察說，“警官你照流程辦事就行，但也希望你明白，這件事和我太太並沒任何關係。”
“老爺？！”秦年雅看向宋穆楠，神情有些不可置信。似乎沒料到他竟然不幫著自己攔住杜媽。
杜媽上了年紀，去警局審訊室那種地方，即便是坐上一天也受不了啊！
宋穆楠看了眼秦年雅，顧不上和她解釋什麼繼續對老警察說，“但杜媽要是有什麼事我宋家也不是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這點就請宋老爺放心了，我隻是想查詢真相，確保不會有一點漏洞和遺漏而已。”老警察點點頭。看向杜媽時又頓了頓，算是最後一次給她機會般開口，“杜媽，我再問你一次關於給章五錢的原因。不然就隻能請你去警局了。”
杜媽聽了，隻說了句“現在走嗎？”
這讓老警察歎了口氣，朝徒弟看了一眼。
徒弟會意，“啪”的一聲合了本子，便準備上前銬住杜媽。
就在在時——
——“杜媽不願意說，是因為秘密和我有關。”
眾人聽了側目看去，杜媽更是一抖。
“小圓？”李采春站起身，朝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的宋圓走去，想將她帶走，“你來這裡做什麼，跟二姨娘回去。”
宋圓搖頭，避開李采春來牽自己的手後衝她笑了笑說，“二姨娘，我有話要說。”
“這……”李采春遲疑了一下，就這麼一頓宋圓便已越過她朝眾人走去。
等站在杜媽身邊後，宋圓先偏頭看向杜媽，笑了笑說，“你們也彆瞞了，我都知道了。”
“小、小姐？！”杜媽一臉震驚的看著宋圓。
而同樣震驚的還有秦年雅。她在宋圓說“已經知道”時便停止了掙紮，現在好似渾身力氣被抽走，要不是宋穆楠抱著她，估計秦年雅得直接坐到沙發上。
“哦？圓小姐知道原因？”老警察一麵問宋圓，一麵在秦年雅和杜媽臉上來回。
看兩人神情不似作假，便又開口說，“那就請圓小姐告知吧？這樣我也不用帶杜媽去警局。”
宋圓點點頭，正準備開口時卻被月琴尖著嗓子喊了聲“宋圓？！”而打斷。
不由朝她看去。
“你不在飯廳好好吃你的飯，跑這裡來搗什麼亂？！”月琴一麵說著，一麵站起身朝宋圓走來，伸手就想將她拖走，“趕緊的，這裡沒你什麼事。”
但還沒夠到宋圓，徒弟便在老警察的示意下快步擋在了月琴和宋圓之間，不然月琴碰到宋圓。
“三姨太，請不要妨礙辦案。”徒弟一臉嚴肅，“不然我有權抓你回警局。”
月琴聽了神情立刻有些畏縮，她愣了一下衝徒弟強笑著說，“警官先生，你彆聽小圓胡說，她就是年紀小愛胡鬨而已。什麼秘密會和她有關係啊。她就是和大姐平時親慣了，所以現在見杜媽要被你們帶走，大姐傷心，這才胡說的。”
“你讓我帶她下去，我好好教訓她不給你們添亂。”月琴說完又朝年輕警察身後的宋圓看去，臉上表情一變後便顯得厲色，“你還不快過來？！”
一麵說著一麵要伸手拉宋圓。
不過一方麵是年輕警察擋著，另一方麵是宋圓輕易躲開沒讓她碰著自己，所以月琴拉了個空。
但越是這樣月琴就越感憤怒。
宋圓現在是越來越不把她這個當娘的放在眼裡了。
正當月琴又要伸手時，老警官在一邊開了口。
“三姨太，是不是胡鬨，圓小姐有沒有胡說，我們自己會分辨。如果……”老警察頓了頓後，頗為意味深長的又開口，“你一定要阻攔的話，我們也隻能請圓小姐跟我們一起回警局問話了。”
月琴聽了這話，終於不敢再說什麼。
隻是收回手前朝宋圓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好似在說“你儘給我添麻煩”一樣。
宋圓對於她的瞪視，卻顯得神色淡淡，沒什麼感覺。更似已經沒將月琴看在眼裡了一般。
這份淡然讓月琴心中更氣，覺得這都是秦年雅在中間挑撥了她和自己女兒的關係，所以現在才會變成這樣。
又瞪了宋圓一眼後氣得丟下一句“我不管了！”，便扭頭走回自己的位置，一屁股坐下後看著和杜媽站在一起的宋圓。
看她能編出什麼理由和借口來。
李采春站在一旁，見宋穆楠和秦年雅都沒出聲阻止宋圓。便輕歎了口氣後，也重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圓小姐。你現在可以說了。”老警察看了看周圍，見大家都重新安靜下來後，這才看向宋圓問，“你說宋太太和杜媽是為了隱瞞你的秘密，才沒說實話的？”
“對。”宋圓點頭。
“那你的秘密是……”老警察微拖長了音，但頓了頓後又立刻補充說，“我隻是為了理清案情才做出的詢問，至於圓小姐的秘密是什麼，出了宋公館，我和我徒弟一概不知。”
他頓了頓又補充，“隻要和案件無關的話。”
“您放心吧。確實無關。”宋圓笑了笑。
“那請說。”老警察做了個“請”的手勢，並看了徒弟一眼，讓他彆記錄這個地方。
徒弟見了這才又重新將本子收起來。
“因為……”宋圓頓了頓，朝月琴的方向看了一眼後這才開口，“因為我並不是宋老爺和三姨太的親生孩子。”
“？！”
這話出口，秦年雅慢慢的閉上了眼，而杜媽也愧疚的扭過頭去。
李采春驚得下巴都合不上時，月琴卻“呼！”的一聲站了起來，一臉震驚的瞪著宋圓想罵她“為了讓杜媽不去警察局，居然連這話都說得出來？！”時，卻突然想到了李婉宜。
想著她現在和自己有六七分像的容貌，整個人都激靈了一下。手腳一軟便重新跌回了沙發上。
也因為眾人都陷在自己的震驚中，並沒人留意到宋穆楠也緩緩的暗歎了口氣。
微微搖頭。
而宋圓的話還沒停止，繼續往下說自己和宋行舟是無意知道這件事的。所以也清楚為什麼秦年雅會每月給章五錢，說白了那就是封口費。
杜媽見事到如今也不好隱瞞什麼，便將自己發現章五已經有幾天沒去取錢，心生疑惑的事也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頓了頓後歎了口氣，有氣無力的說，“警官，這就是真正的全部了。”
原來是這樣。
老警察點點頭，將杜媽剛才說的時間在心裡記了記後這才起身，看向宋穆楠朝他鞠了一躬後開口，“宋老爺，我無意知道你的家事，都是為了案子而已。您放心，走出這個大門，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頓了頓後老警察又補充，“杜媽和宋太太的嫌疑沒有了。我們……就先告辭了。”
“不送。”宋穆楠現在也沒什麼力氣和老警察客套，因為接下來家裡還有另一場風雨。
老警察也知道自己現在不受待見，倒也不生氣，點點頭後就帶著還在恍惚的徒弟往外走。
等走了幾步後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停下來。
“哦對了。”老警察扭頭看向月琴，笑了笑說，“三姨太，多虧了您昨天的電話啊。我們登報的時候說得很明白，凡事提供有力線索者都能得到獎勵，到時候記得來警局領錢。”
“告辭了。”老警察捏著帽沿，微微頷首致謝。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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