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2 / 2)

此時此刻,地理位置最佳的主桌上倒顯得有些空落,作為掖州另一大型勢力的代表,阿卓還在養傷,瑤娘要陪伴少宮主,所以隻來了兩個普通弟子。

“竹劍”左陵秋是修道之人,加上七星觀整體走得是低調風,不願意太出風頭,其實他本來對是否坐在主桌上並無所謂,但孟瑾棠挑了個靠前卻不太起眼的座位,萬旺德思來想去,回想起常九回那位學徒的下場,不敢在寒山派掌門麵前表現出失禮的一麵,愣是頂著“小萬掌櫃居然如此謙遜”的驚訝與試探,坐到了孟瑾棠的下首那邊去,左陵秋一貫性情隨和,加上對孟掌門的本領十分佩服——據萬旺德表示,其中也有一部分他跑了沒人給師叔擋酒的原因在裡頭——也就隨著師侄調整了下座位。

白馬鏢局的馬鏢頭十分苦逼,他本來準備坐到孟瑾棠邊上,以便為隨時隨地這位寒山派高足效勞,沒想到桌子的擁擠程度超乎預料,以他深厚的社交功力,最後居然無法占有一席之地。

主桌那邊,金鞭會會主金王孫坐了次席,跟他同桌的還有混江蟲胡又治胡大俠,百勝掌的掌門泰老爺子,唐家堡弟子唐東桑,以及某個丹州樂吾山莊的弟子。

“蘭劍客”柳月雁所在的柳家莊也是丹州的大家族,因為樂吾山莊盧乘閒盧莊主為人豪闊英俠,丹州的武林同道行走在外時,都會給樂吾山莊三分麵子,她也因此略略避讓,不跟樂吾山莊的弟子同桌。

柳月雁身邊是風郎君風商、尤家的來客、還有鐵筆判官楊唯辯以及他的侄兒——後二者論起江湖地位,其實並無資格坐得那麼靠前,但周晨考慮此前堡內二公子得罪了這對叔侄,為表歉意,便將人安排得靠近了一些。

楊唯辯本來不願,但或許是因為自己侄子年紀尚小,正是心高氣傲的年紀,在遭遇尤氏的白眼與陰陽怪氣後,居然不肯避開,他料想對方在南老堡主的冥誕上,不會做出什麼過激舉動,也就遂了侄子的意,沒有選擇調整座位,而是安然坐下,不把尤家弟子的冷眼放在心上。

每張桌上放了些精致小菜與酒水,在開宴之前,任客由人取用。

雖然是白天,廳外凍雲如幕,遮蔽了陽光,間昏沉一片,廳內巨燭高燒,將裡裡外外都照得燦然明亮。

寒冬臘月,武林中人多會喝點酒暖暖身子,劃拳行令,除了孟瑾棠所在那一桌外,氣氛都十分熱鬨,賓客們慣例聊一聊淨華寺白雲居七星觀那邊年輕一代的高手,再談論一下天華教主的武功高到了什麼程度,最後對萬寶樓跟錦繡山莊的財勢表示一下羨慕,互相吹捧,樂此不疲。

一位賓客忽的歎了口氣:“如今中原武林中年輕一輩,除了為官府效力的北陵侯之外,最厲害的三位,依舊出自七星觀、淨華寺和白雲居,名門大派,果然底蘊深厚。”

“兄台說的可是白雲居杜姑娘,淨華寺裴師兄,還有七星觀的陸道長?”

賓客笑道:“除了他們三位外,還能有第四人麼?”

——白雲居杜姑娘大名杜靜若,與淨華寺裴向舟,七星觀陸清都,並稱為年輕一代的三大高手,這三家門派中雖然有不少出家人,但依舊沿襲老一輩的習俗,在小孩子長到一定歲數之前,不讓他們早早出家,免得日後後悔。

另一位賓客微微沉吟,道:“江湖上能人眾多,除了這三位外,也不是沒有年輕高手。”

原先的賓客本待反駁,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猶豫片刻,低聲道:“兄台所言,莫非是‘無情劍’溫公子?”

“溫飛瓊年紀輕輕,劍術超群,有‘天風吹下步虛聲’的名頭,稱一句年輕高手,也不算過分。”

“聽說溫飛瓊月前一人一劍上了玉虛觀,連殺了觀中三十多位弟子,又重創了玄淨道長,最後竟大搖大擺地全身而退,實在叫人難以置信。”

——玉虛觀在中原武林中的名頭,僅略低於三大門派四大山莊,真以底蘊論,還要在南家堡等偏遠地方勢力之上,那位無情劍能如入無人之地,想來自有其過人之處。

孟瑾棠豎著耳朵,默默接受著四麵八方的各種訊息——感謝路人們良好的信息交流習慣,讓她每到一個人煙密集的場所,都能解鎖部分江湖基礎知識。

忽然間,近百名仆役從角落中湧出,有序地撤下席上的杯盞,又將廚下準備好的菜肴流水般端上,廳內的說笑聲漸漸靜了下來,遠處有鐘聲響起,一位穿著素色衣衫的婦人,攜著三位年輕人自內間走出。

婦人年歲最大也不過四旬,五官依舊保養得十分秀美,皮膚上不見半點皺紋,發型也打理得十分端正,所用簪環皆為銀器,雖是喜日,臉上無甚笑容,舉止投足間帶著股矜重莊嚴之意,哪怕從未見過她的人,也能猜到對方就是南老堡主的孀妻,現任南堡主的繼母。

由於內力在聽力上的強大增幅,孟瑾棠被動收集過南家堡的人員信息,知道當年的南老堡主曾經娶過三任妻子,其中發妻是現在這位南堡主的母親,等發妻去世數年後後,又娶了一位續弦,續弦姓尤,是南二公子的生母,這位尤氏婦人生育後,身體一直病懨懨的,沒過多久便去世了。

南老堡主本來沒打算再娶,但外出行俠仗義的時候,事急從權,將一位讀書人的女兒扛出了險地,本來用抱比較合適,但為了避嫌,所以換了個更光明磊落點的姿勢,畢竟按照武林中的習慣,拉拉小手這種等級的社交接觸不會被人放在心上,奈何對方並非江湖中人,對社交距離的要求上,非常具有《廟堂之高》資料片的風範,南老堡主迫於無奈,隻得結了第三回婚,據小道消息稱,在成親前,南老堡主曾到道觀裡祈禱,希望千萬彆再遭遇喪妻之痛,可能是老天有眼,南老堡主很快就達成了自己的願望——剛過三年,就因為練功走火入魔,而死在了新老婆前頭。

第三任南堡主夫人膝下有一兒一女,就是堡內的三小姐與四公子,兩人自幼受到母親的嚴厲管教,不太在人前露麵,至於南二公子,因為父親去世時年紀尚小,尤家便以擔心外甥無人教養的理由,將孩子接回了家中,隻偶爾才回一次永濟城,最終在舅家的驕縱下,長歪成了現在的模樣,不過外人也不好說尤氏是否對小孩子抱有什麼壞心,畢竟他們的家族風格就偏向於地方豪強一類,長久以來,之所以始終沒被判定為邪門外道,一方麵是欺壓對象大部分都是周圍的江湖豪客,很少與普通百姓結怨,另一方麵是門派位置偏僻,但凡沒鬨出什麼太嚴重的事情,中原的各位俠士們,也懶得為他們專程翻山越嶺來路見不平。

本來三位年輕人都是混著站在一塊的,但尤氏那邊不太滿意,表示二公子比其他兩人年紀要大,按長幼有序的規矩,應當站在弟妹之前,做好為人兄長的表率。

“……”

為人表率這點,不管是對作為表率的南二來說,還是對向表率學習的南三南四來說,都有點強人所難。

寒風獵獵,積雪被風吹下,如碎玉一般飄灑在空中,此刻廳內廳外不知多少雙眼睛都在暗暗看著主桌邊的情況,南老夫人攜著三個孩子入座後沒多久,便有弟子通報堡主到了,大廳內瞬間鴉雀無聲,安靜得連細針落地的聲響都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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