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放和小四一塊在米秀才門下讀書,他專門帶陳繼昌登門介紹給小四認識,“這是我之前就跟你提過的陳兄,名繼昌,字尚賓。”
小四滿臉笑意,“久仰陳兄大名,一直無緣相見,失敬失敬。”
陳繼昌穿著一身青衣,笑容真誠,“怎敢。”
陸文放早就聽小四說他家搬到城外十裡處,當時隻覺得那地沒什麼人家,應該很荒涼,可誰成想進了在堂一瞧,桌子擠得滿滿當當,十分熱鬨,“顧賢弟,你家飯館生意不錯啊。比我爹在城中開的三丈樓還要熱鬨。”
小四謙虛擺手,“都是母親與三位兄長的功勞,勉強糊口罷了,比不得陸家人才濟濟。”
陳繼昌見兩人你來我往互相稱讚,也不覺得無趣。
陸文放一回頭,拍了下腦門,“瞧我這腦子,陳兄世代耕讀之家,不像我倆半民半賈。在這邊互相吹捧實是貽笑大方,倒叫陳兄見笑了。”
陳繼昌搖頭,“靠自己雙手吃飯,有何可笑之處?更何況我靠著娘子才能安心讀書,反而不如你們呢。”
小四見他張嘴就說自己吃軟話,而且還坦坦蕩蕩,一點赧然都沒有,不覺有些驚奇。
陸文放瞧著他這副呆樣,噗嗤一聲樂了,拍了下小四的肩膀,“咱們陳兄去年考中秀才,中了案首。西風縣的黃員外愛才心切,榜下捉婿,將愛女許給陳兄。兩人時日子過得甚是和美。”
小四恍然大悟,肅然起敬,“原來陳兄還是案首,真是失敬。”
陳繼昌臉頰微紅,“僥幸得中。顧賢弟不必客氣。”
接下來幾日,林雲舒陸陸續續從老二口中得知案件進展。
原以為小妾家人知道女兒被害會來告官,不想他們第一時間是鬨上門。
郭員外喜得一子,闔府上下張燈結彩,小妾早被收入棺材,等頭七過後就下葬了。
小妾家人鬨上門,郭員外很是不喜。卻也知道他們一家對這女兒也有幾分情誼,便扔了五十兩銀子,就當是感謝他們女兒替他生了個兒子的獎賞了。
可小妾家人哪肯罷休,非要進去瞧一瞧女兒是不是被人害死的。
郭員外被他們鬨得沒辦法,隻能讓他們進去瞧。
這一瞧不得了,還真是害死的。
那嘴唇和指甲的顏色都不對。小妾家人鬨著要郭員外給個說法。
郭員外見他們不依不饒,也氣了,反把對方一家大罵一通,說他們貪得無厭。
衙門左等右等沒人來報官,何知遠擔心有人毀屍滅跡,讓捕快裝作下鄉辦案,就近歇息。
而後那小妾家人抓住捕快求他們作主。衙門順勢接了案子。
“一開始懷疑是郭娘子。動機就是殺母奪子。但那郭員外說她沒有理由。原本那孩子就是要抱到郭娘子那裡養的。”
林雲舒想到自己看到的郭娘子,身上隱隱帶著檀香味,想來應是整日吃齋念佛。若果真是她,簡直就是人麵獸心。
老二又接著道,“後來又查了廚房,妹妹小妾自打懷孕後就一直吃個不停。伺候她的丫鬟說,她也想住嘴,可總覺得肚子空空的。”
林雲舒擰著眉,“我之前去看過那小妾,當初還勸她要少吃,孩子太大,生孩子會遭罪。就算她不為孩子著想,她也得為自己著想啊。”她突然想到那天小妾說了一句,‘我也想啊,可我管不住我的嘴’,林雲舒試探著道,“你說會不會有沒有一種毒,可以讓人時常覺得肚子餓呢?”
老二眼睛一亮,隨即又懷疑起來,“有這種藥嗎?”
“這很難說了。”林雲舒對毒藥這塊一竅不通,剛剛也隻是靈光一閃而過的念頭。
老二當即就道,“我明天去找郎中問問。”
第二日,老二就得到一個消息,“十年前朝中太師食欲不震,一連三日未進一粒米。皇帝親讓張川烏去為他診脈,研製出一種藥丸,吃了可以讓人有食欲。一粒即可。多吃會讓人越來越想有食欲。而且體力也會慢慢衰竭。”
這還是林雲舒第二次聽說張川烏的名字。想來他也是當代名醫。
林雲舒想了想,“這麼貴重的藥一般人可弄不來。”
老二卻是搖頭,“這藥早就製成藥丸,京城保和堂就有賣的。一粒藥丸要兩貫呢。自打懷孕五個月,小妾就一直嚷嚷著吃東西。想來得有一百三十天了吧?”
兩貫一粒,那就是二十六兩。
看得出來那郭員外對各個小妾都不吝嗇,每個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身上飾物也多。當幾件貴重飾品應該就能買到這種藥。
這案子到了這一步反而成僵局了。
隻是沒幾日,峰回路轉,郭員外從第十七房小妾那裡搜到了半瓶藥丸,對方也招了。
“說是記恨十八小妾分了她的寵。自打對方懷孕,郭員外就再也不去她那了。”
林雲舒凡事喜歡多想,“就算她記恨,也沒必要殺人吧。你們就沒查出彆的嗎?”
“當然有了。”老二敲了敲桌麵,“她口口聲聲說是嫉妒,其實並不是。她家弟弟欠了人一屁股債。差不多有五百兩。”
“那她就是替死鬼。”林雲舒歎了口氣。
這案子其實已經很明了了,能給人當妾的,家境一般都不好,普通幾十兩,當些衣服首飾還行。可出得起五百兩銀子,除了郭娘子這個管家之人,不作他想。
案件很快審理完畢。
郭娘子被判死刑。
林雲舒沒有去,但老二回來後,在飯桌說了,“臨死還在罵郭員外負心,婆母不慈。當初她懷著身孕,婆母立威,她的孩子怎麼會掉。真是可憐可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