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先皇,殺人之後,傷心欲絕,彆人隻會說貓哭耗子假慈悲。但當今聖上是真好人,耳根子極軟,對兩位僅存的叔叔都極為敬重。
“這是怎麼回事?”
崔大人欣慰地看了他一眼,“太後假傳聖旨,信王伏法。”
“太後如此跋扈?”當初他在京中參加會試,雖然王崇哲一心想拉攏他,但走得也是迂回之法。可現在太後居然假傳聖旨。足以證明太後的勢力已經足以跟皇權抗爭了。
崔大人重重歎了口氣。原來的三足鼎力局麵已經出現變處。太後黨和衛黨似乎開始結盟,這朝堂又要變天了,也不知他們崔家能不能在這亂相中保住,“信王已死,不日信王世子就會封為親王。他現在年紀尚幼,但少年人做事更讓人意想不到,咱們要小心。”
小四點頭稱是。
這邊兩人相談正歡。崔夫人拉著女兒進後院,也是說不完的話。
“前陣子你寫信說來看我,我就日盼夜盼,總算是把你盼來了。”崔夫人撫摸女兒的小臉,“這才多久呀,就瘦了一圈。顧家夥食不好嗎?”
崔宛毓搖頭,“不是。女兒自己住在老宅那邊。飯菜都是下人做的。”說到這裡,她有些傷感,“去鹽儉縣的路上,女兒帶的下人被土匪殺死。女兒嚇得好幾天沒睡得著。”
一直待在後院打理庶務的崔夫人哪裡經過這種事,當即唬了一跳,“怎麼回事?”
崔宛毓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崔夫人摟著崔宛毓一陣後怕,“我的乖囡真是受罪了。那些土匪真該死。想要錢財,奪去就是。為何要殺人呢。都是人生父母養的,他們得多難過呀。”
崔宛毓點點頭,“女兒已經給他們的家人送去撫恤銀了。也讓廟裡的僧人做了法事。”
崔夫人讚不絕口,“做得對。他們到底是伺候我們一場。是要好好安撫。”
崔夫人旁邊的嬤嬤見夫人一直拉著小姐說話,便上前提醒,“夫人,小姐累了一路,還沒用飯吧?”
崔夫人這才想起,麵上自責,“瞧我,竟隻顧著拉你說話。”說完,一疊聲讓下人準備吃食。
崔宛毓拉著母親的手,“娘,你也沒用膳吧?跟我一塊吃。”
崔夫人被女兒這樣關心,心裡湧起一絲暖意,“好,我家囡囡真的長大了。也知道孝順母親了。”
崔宛毓想到閨中自己隻愛吟詩作畫,並不曾體諒母親,心裡油然升起一絲愧疚,靠在母親懷裡,“娘,是女兒不孝。”
崔夫人原隻是打趣,沒想到竟將女兒惹哭,心也跟著慌了,“娘隻是說笑的。你這是做什麼,快彆哭了。”
崔宛毓眼淚卻是流個不住。
崔夫人心疼得不行,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是不是你婆家人欺負你了?”
崔宛毓越哭越傷心,最後竟一個接一個打起了嗝。
這可把崔夫人急壞了,衝著一旁的如紅訓道,“如紅,你來說,你家小姐有沒有受委屈?”
如紅卻是一頭霧水,“沒有啊。小姐現在管著家,誰敢給小姐氣受。”
小姐那些妯娌一個比一個忙,下人都在小姐底下做事,就更不敢給小姐臉色瞧了。
崔夫人大喜過望,“你管的家?你那幾個妯娌呢?你婆婆呢?”
崔宛毓擦了淚,磕磕絆絆解釋,“我婆婆讓我……管的。我兩個妯娌……一個懷著孩子,另一個管著武館。”
崔夫人嗔怪起來,“那你哭什麼。”
崔宛毓鬨了個笑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自己管家才知道娘平日有多辛苦。”一大家子吃喝用度全都找她,繁瑣的事特彆多。幸好吳府遣散了不少下人,她正好買些過來。要不然隻靠她和嬤嬤估計能累死。
崔夫人心裡更暖了,“那也是沒法子。你婆家人口簡單,算是好的了。你想想我們崔家,三房住在一塊,十三個子弟要讀書,五個閨女要教導。更不用說還有人情往來。這些都要花精力。你呀,就知足吧。”
崔宛毓擰著眉,有些不解,“娘,既然這麼累,為何還要爭管家權?”
崔夫人臉上笑容淡了一些,“我生下你哥哥的時候,娘家已經敗了。老夫人一直對我心存不滿,我若是連家都不能當,你們的日子恐怕更艱難了。府裡的人都是捧高踩低的。”
崔宛毓抿了抿唇,突然感慨起來,“娘,你的日子過得不如我婆婆。”
她常常會拿婆婆和親娘在一塊做對比。婆婆對四個兒子就像對待朋友,什麼話都能說。她四個兒子個個都很尊敬婆婆。
可她娘呢,明明操心操肺,為哥哥們儘心挑選賢妻,沒有孩子的時候,還要費儘心思為他們找神醫。
可她婆婆卻一點也不急,大嫂結婚九年,沒有孩子,她都不催,真的是罕見的豁達。
“娘,你彆什麼事都抓在手心,你要試著放開。你瞧瞧你都有白頭發了。”
明明也就比她婆婆大三歲,可是卻比婆婆老了將近十五歲。
崔夫人儀態端方,被女兒這麼一說,也有些崩不住了,撫了撫她的臉,“娘沒事。這是我們女人的命。咱們這個家,不爭不搶,隻能任人宰割。”
崔宛毓有心想勸,可細細一想,每個人的性子是不一樣的。她娘已經習慣了凡是去爭去搶,讓她閒下來,她反而無所事事,那樣老得更快。
正想著,丫鬟將飯菜端來了。
崔夫人拉她坐下,“快吃吧。都是你平時最好愛吃的。”
崔宛毓隻瞧了一眼,肚子就翻滾起來,當即拿帕子捂住嘴,崔夫人唬了一跳,“怎麼了?可是飯菜不合口?”
崔宛毓嘔了一陣,摸摸肚子,紅著臉小聲道,“娘,我這是懷上了。”
崔夫人愣了好幾秒,再瞧著她的神情,忍不住拍打她幾下,“你明知道自己有身孕,你還瞎跑什麼?前三個月最不穩的。你個丫頭,都成親的人了,做事還這麼不穩重。”
崔宛毓嘟噥著嘴,扯著崔夫人的袖子,頭靠在她肩上撒嬌,“娘,女兒是想你嘛。”
崔夫人原先對胡鬨性子還有些生氣,此時見她撒嬌,再大的氣也全消了,“你婆婆知道嗎?”
崔宛毓搖頭,“還不知道。”
崔夫人氣得半死,卻又舍不得打女兒,瞪向旁邊的許嬤嬤和如紅,“她年輕不知道輕重,你們兩個也不知道勸著點。”
許嬤嬤低頭,一句話都不曾辯解。
崔宛毓不想奶娘在這麼多人麵前難堪,主動岔開話題,“娘,我想吃西湖醋魚。你讓灶房做給我吃。”
崔夫人詫異地打量女兒,“你懷孕還能吃魚?你不覺得腥啊?”
崔宛毓搖頭,一想到西湖醋魚那鮮嫩酸甜的口感,她就心癢難耐。
崔夫人立刻讓丫鬟吩咐人去做。
吃完時,崔夫人讓下人都退下去,她小聲問,“你這懷孕了,是要把如紅提上來當通房嗎?”
崔宛毓手裡的筷子僵住,抿了抿唇,低頭不說話。
崔夫人知道女兒還年輕,心裡過不了那關,“你給他準備個通房,他才不會在外麵胡來。要是等他把那臟得臭的納回來,你的臉麵都沒了。”
崔宛毓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可是娘,我舍不得。”
對她這樣好的夫君,她為什麼要讓給彆的女人。一想到,他會摟著彆的女人親親我我,她心頭就直冒酸氣。
這樣想著,她胃裡一陣惡心,捂著胸口乾嘔,恨不得將膽汁都吐出來,也沒將那惡心壓住。
崔夫人也顧不上勸女兒,忙給她順背,“咱們女人家都要經過這一遭。你要放寬心。那些通房,小妾都隻是個物件兒,等男人們新鮮勁兒過了,你將她們賣了就是。犯不著跟這些人爭。”
崔宛毓更悶,就連剛剛端上來的西湖醋魚也不想吃,早早回去歇息了。
崔夫人看著女兒的背影,知道女兒這是在怪她這個當娘的狠心,可是她也是不得已。現在女兒瞧著還年輕,不趁著兩人尚有情份時,多得夫君一些敬意,反倒拘泥於男人的情愛。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哪有自己的體麵和兒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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