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清楚縣令大人為何要請他們,交頭接耳討論起來。
待兩人姍姍來遲,小四笑道,“抱歉,縣衙事務繁忙,勞煩大家久等了。”
龍威鏢局少東家立刻擺手,“不敢當。大人勤政愛民是我們鹽儉縣百姓的福氣啊。”
這人會說話,小四示意大家坐下,又端著酒杯給他們斟酒。
縣令大人親自斟酒,這些人全都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有的戰戰兢兢,生怕縣令大人下一秒就變臉。
小四倒完酒,清了清嗓子,將自己的意思說了,“找大家前來,其實就是想知道龍威鏢局的前任當家與周家有何仇怨?”
少東家聽說是問前任當家,大鬆一口氣,隻是隨即又被問住了,下意識反問,“哪個周家?”
小四環視一圈,將眾人麵色瞧得一清二楚,緩緩道,“就是全家都死絕的周家。”
少東家摸不著頭腦,看向其他人。
恰逢亂世,龍威鏢局生意極好,大部分年輕的鏢師都走鏢了。隻留下些年老的鏢師看家。
好在小四就是問這些年老的鏢師。幾個鏢師聽到小四這話,臉色登時都變了,額頭漸漸冒出幾顆豆大的汗珠。
小四視線落在這幾人身上,停留時間久了一點,眼底隱隱露出幾許深意。
少東家很快察覺到這幾人的異樣,擔心他們惹怒縣令大人,立刻催促他們,“把你們知道的都說出來。不要隱瞞。”
小四給少東家一個讚賞的眼神,少東家受寵若驚,臉上洋溢著笑容。
幾人交換眼色,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有些猶豫。
其中一個穿湛藍衣裳的鏢師站起來回話,“啟稟大人,十幾年前,龍威鏢局由周山和胡有金合開,胡有金占六股,周山占四股。胡有金是大當家,周山是二當家。周山有個兒子極喜讀書,小小年紀就中了童生,先生說他很適合走仕途。周山大喜過望,為了兒子能有出息,就想改換門庭,從鏢局退股。”
這倒是小四所不知道的,請他坐下,“那後來呢?”
“這兩人在合開買賣前是對很好的朋友,交情也不錯。可自打一起開了買賣,就時常產生齟齬,三不五時就吵架,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周山想退股,胡有金樂見其成。但他剛置了田地,拿不出那麼多銀子,就跟周山說,請他再走最後一筆鏢。等自家地裡的莊稼收上來,就賣了田地買下他手裡的股份。周山念及多年兄弟情份,一口答應。”
小四給他倒酒,“那後來呢?”
“最後一趟鏢是個大主顧,當時鹽儉縣大名鼎鼎的蔡員外剛剛搭上九千歲的路子,要給九千歲送壽禮,保的鏢價值高達十萬貫的白玉觀音像,足有半人高,名家巧匠雕刻,十分貴重。我們鏢局的鏢師除了胡有金出發前病倒了,其餘鏢師都出動了。一路上,我們小心謹慎,不敢惹事。卻不想,半路還是出事了。鏢師們中了店家的蒙汗藥,醒來後,鏢被人偷了。”
接下來的事情,其實也不難猜,小四好一陣沉默。
“蔡員外好不容易搭上九千歲的路子,鏢被人劫走,自然很生氣。九千歲將周家全家下了獄,錦衣衛從周家臥房裡將鏢抽了出來。九千歲大發雷霆,下令將周家滿門抄斬。”
小四猛然一驚,騰得站起來,“你的意思是說周家有可能是被胡有金栽贓陷害?”
那鏢師左右看了看,“既然胡家已經落敗,胡有金也死了,我們也就不幫著隱瞞了。大家事後都想過,這鏢太貴重,我們半道上曾經打開過,鏢好好的在箱子裡。怎麼可能一眨眼就出現在周家呢?周家除了周山習武,剩下的可都是種地的良田,大字不識一個,連路都不認得。他們怎麼可能是幫手。反倒是那胡有金很有嫌疑,平日身強體健,壯得跟鐵牛似的。偏偏走鏢前一夜,他病了,一副快要死的模樣。這事太蹊蹺了。”
其餘幾個鏢師也跟著一塊附和。
有個鏢師也將自己的懷疑說了,“對。胡有金確實有嫌疑,我那時候,剛續弦。渾家年紀小,頭一回碰到走鏢,整日擔驚受怕,每日都要到鏢局看我有沒有回來。據她所說,自打我走後,鏢局的大門一直關著。我娘見她茶飯不思,就去他家找,他娘子說他走親戚去了。他騙鬼呢,胡有金連個兄弟都沒有,唯一的妹妹也是嫁到江寧府。他怎麼可能獨自去江寧府走親戚?也不怕被豺狼叼了。”
這幾個鏢師瞧著很粗礦,沒想到腦子不笨。居然能說出這麼多道道來。
“那你們後來有沒有問過他?”
其中有個鏢師舉手,“能不問嘛。老子差點從鬼門關走了一趟。不問那還是男人嘛。有一回,我請他到家吃酒,特地拿了烈酒出來招待他,將他灌醉,問了大概。他沒承認也沒否認,但是笑得很詭異,我瞧著十有八|九就是他。”
其他鏢師還是頭一回聽說這事,“哎,李三,這事你怎麼從來沒說過?”
“說什麼?他又沒承認。咱們在他手底下乾著,你還能拿他怎樣?”
鏢師齊齊搖頭。是啊,就算知道又能怎樣,他們拿他也沒法子。
更何況周家可是九千歲下令殺的,他們升鬥小民哪是他的對手。
就在這時,長隨走過來,附手在小四耳邊說了一句,小四朝老二使了個眼色,“大家繼續吃,我出去一趟,失陪了。”
老二站起來,“我來敬大家一杯。”
其他人立刻回敬過去,“師爺真是太客氣了。”
小四下了樓,到了一樓雅間,彭繼宗在裡麵等候多時。
小四讓長隨將門關上,“可是有事?”
彭繼宗也不廢話,“大人,你不是讓我這幾個月一直跟蹤宋升嗎?前幾個月,他每天早上吃完早飯就待在四海賭坊,一直到子時方歸。兩餐皆是在賭坊吃的。平日裡既不上街也不遊玩,日子過得極為規律。不過今天早上他接到一封信,就沒去四海賭坊,一直在家待著。”
小四擰著眉,“你可知是什麼人的信?”
“那信不是經過驛館的人寄的,倒像是他的手下。”彭繼宗搖頭,心裡也很遺憾。
小四有些失望,卻也沒太糾結,“現在還有人盯著他嗎?”
彭繼宗點頭,“我讓我我幾個兄弟分彆在前後門繼續盯著了。”
正說著話,有人從外麵敲門。
長隨打開房門一瞧,是彭小六。
原先的囚衣已經換成了青布短打,整個人神采奕奕。
彭小六進來先衝小四拱手行禮,“縣令大人,剛剛宋升從後門乘轎子離開了。現在正在清風樓等人。”
等人?小四泛起嘀咕,“他等什麼人呢?”
這話不好猜。大家誰也沒有回話。
小四捏著手裡的扇柄,之前他讓劉員外將賭坊上下下搜過一遍,胡寶山不在賭坊。
他也在曾下過搜查令,宋升家裡也沒人。他這人對手下威嚴有餘,親近不足。想必他也不會把這麼重要的人藏到手下家裡。
那他到底將胡寶山藏到哪裡了呢?
小四猜不透,隻好用笨法子,吩咐彭繼宗和彭小六,“你倆先去趟清風樓,讓胡掌櫃給你們在隔壁開一間,聽聽宋升在等什麼人,說了什麼話,到底要乾什麼。”
彭繼宗拱手,“好!”
兩人領命而去,小四回了二樓,跟大家推杯換盞,熱熱鬨鬨吃了一回酒席,方才回了縣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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