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1 / 2)

胡秋月的命雖是救回來了,但到底失了那麼多血, 肚子上又有一個大口子, 少不得要臥床休息幾個月。

她傷成這樣,客棧自然不肯收留。

丫鬟便拿了銀錢在城中租了一進院子, 又找了幾個下人過來伺候。

每隔幾天便請大夫過來診治,一日三餐都按大夫說的準備。將她照顧得妥妥當當。

這邊不成問題,衙門那邊卻是忙活開了。

宋升對傷了胡秋月一事供認不諱,但他卻聲稱自己是誤傷, 他原本的目標是胡寶山,是胡寶山推他姐姐出來。

小四驚得目瞪口呆,縱使知道這人混賬,但沒想到黑心至如此地步。他敲了驚堂木, 厲聲問道, “宋升說得可屬實?”

胡寶山眼神躲閃, 連連擺手, “沒有,沒有!他之前明明說自己時日無多,要我們一起陪他赴黃泉的。我怎麼可能會害人呢。我從來沒害過人。”

瞎話連篇, 老三眼睛一瞪,“你沒害過人?那你祖宅的那個豆腐推車哪來的?一個跟你無冤無仇的小販,你都敢害,你還有什麼不敢的?”

胡寶山腿立時抖成篩糠,他扯著嘴唇,“大人, 我沒有害他。我真的沒有害他?”

人證物證俱在,他還敢抵賴,小四冷了臉,“你家院子靠近水井的地方有血跡,豆腐推車又在你家找到,早上幾個混混說你把王四喜的豆腐全買了。既然你說你沒有殺他,那我問你,王四喜是怎麼死的?他總不可能是自己挖個坑跳進去,然後再自己把土蓋到自己身上吧?”

胡寶山被他問得額上滴汗,冷汗直流,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老三抱著臂,“人證物證都有,哪怕你矢口否認也沒用。按照律法,一樣能給你定罪。你還不如痛快些,早點招認,也免受皮肉之苦。”

胡寶山身子更抖了。本就十五歲的年紀,自小養尊處優,哪裡吃過苦頭。

這幾個月待在鄉下,吃得跟豬食差不多,要是逃跑,那個周隨就會用棍棒招呼他,一點也不客氣。

他對棍棒有些恐懼,待衙役接近,他身體本能地顫抖起來,嚇得麵色如土,舌頭打住了,聲音也窒息了,好半天才開了口,“我招,我招。是我殺的。是我殺的。”

小四將兩名衙役揮退,“哦?你為何要殺王四喜?將你是如何殺他的,一五一十說出來。”

胡寶山動了動膝蓋,揉了揉胳膊,忍不住落淚,“那天,我賣了祖宅,賣了八十五兩,還完賭坊的八十兩,還餘五兩。這點銀子到賭坊隻夠玩幾回而已。我被村口那幾個混混一激,買下王四喜的豆腐。半道上,我就後悔了。可是話已經說出口,我又不能真反悔,於是我就帶王四喜到我家。

到了家,我見他袖袋裡鼓鼓囊囊的,就問他生意如何,他說還成。我就想他身上應該有錢。我就問他借。他死活不肯借,說那錢是留著娶媳婦的。他不借,我還不能搶麼。於是我上前跟他扭打起來,心裡一急,捅了他一刀。沒想到,他看著健壯,隻一刀就死了。”他說話的時候,還伸了個指頭。

老三氣得直搓牙,這什麼混賬。你紮了人家心窩,哪怕再結實的人也會立刻歸西。

如此大言不慚,屋裡的人聽了目瞪口呆,外頭的圍觀百姓也是啞口無言。

“這個小畜生!年紀這麼小怎麼這麼惡毒。他一個大少爺問一個賣豆腐的借錢。他哪來的臉?”

王四喜的爹娘也在外麵圍觀。

聽到這話,王母首先崩不住了,嚎得一嗓子跪倒在地,拍著大腿痛哭流涕,“我兒子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殺他?你這個天殺的小畜生!你不得好死啊!”

“你這個沒有人性的小癟孫,你害死你爹娘,你還害了我兒子。老天怎麼不收了你。”

王母哭得好不傷心,圍觀百姓紛紛勸解。

好好的兒子勤勞能乾,眼見著就要娶上媳婦了,卻被個四六不分的畜生給害了,這上哪說理去!

王父臉爆炸似地發紅,推開攔著門的衙役,三兩步跑上前,一把揪住胡寶山的衣領,對著胡寶山又踢又打,“你這個畜生!你還我家四喜的命來!”

王父平日裡不善言辭,家中都是老妻做主。此時卻是漲得老臉通紅,嘴唇顫抖,眼珠瞪得比拳頭還大,“我打死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

胡寶山被打了幾下,衙役們窺視著大人的意思,見他沒有張嘴,一動不動。

小四讓王父打幾下過過癮,就示意老三將人拉開,“好了!以後自有你們發泄的機會。我還要審案呢。”

胡寶山被打了幾下,揉著臉,漲紅著臉,“大人,他剛剛打我了,你要為我做主啊。”

小四輕聲咳了咳,“案子總有先來後到。先了結你這個案子,我再為你主持公道。”

胡寶山心滿意足。

小四敲了下驚堂木,“你殺害王四喜的那把刀扔哪裡去了?”

胡寶山隨口道,“殺過人的刀,我哪能要。我將王四喜埋了之後,將刀子擦乾淨,就扔到路口了,興許被人撿走了吧。”

眾人一陣無語。這還真是隨性。

“待找到凶器之後,再行定案,胡寶山,你先看一下口供,無誤後就簽字畫押吧。”

胡寶山念書的時候三不五時就逃學,識字不多,磕磕絆絆讀了幾句,就胡亂點頭,“對!”

畫完押,小四繼續審剛剛誤殺人命的案子。

胡寶山承認自己推了一把胡秋月,但他也有借口,“我當時太害怕了。沒想那麼多。”

他這一承認,宋升誤傷胡秋月一事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

小四和老二商量之後,為兩人定刑,“宋升誤傷胡秋月判坐牢五年,指使周隨囚禁他人再加三年,一共八年。來人,將宋升和周隨一塊關押牢房。”

宋升和周隨沒有反抗,像是認了命,淺淺一笑,出了大堂。

等兩人走了,胡寶山眼巴巴看著小四,“縣令大人,我今年虛歲才十五,周歲十四,就算殺人也不用判死刑吧?”

小四和老二對視一眼,怪不得這家夥沒用刑就承認了。

小四頗覺好笑,“你聽誰說十五歲以下殺人不用判死刑的?”

胡寶山心裡一個咯噔,“我先生說的呀。”

老二進了裡間,拿出一本厚厚的月國律法,找出其中一頁遞到他麵前,“你仔細瞧瞧,上麵有明文規定:十歲以上,十五歲以下,若犯了流放罪以下的罪行(如笞、杖、徒、流)都可從輕處罰。但死刑不可免。小兄弟,你犯的恰恰就是殺人案。不可輕饒!”

小四忍不住譏笑,“讓你上課不好念書,先生教的時候,隻聽了個一知半解。活該你今日要償命。”

這古代審案過程遠不如現代那樣嚴格。

就算殺人凶器沒有找到,隻要有間接人證,物證和口供就能將人定罪。

換句話來說,除非他能求來皇帝的赦免詔書,否則他必死無疑。

胡寶山臉嚇得像窗戶紙似地煞白,他要被砍頭了?他才十五歲啊,他還有大好年華沒有度過,他怎麼能死呢?

他慌了,額頭冒汗,眼冒金星,被死亡的恐懼死死揪住,臉皮上的筋肉不斷地抽搐著,“不!不!我沒有殺王四喜,我沒有殺他。是你們騙我的,你們都是壞人!都是壞人!”

他慌亂無比,用一雙探索、恐懼的目光,望著四周,卻發現一雙雙充滿惡意的眼神,刺得他眼睛疼。

好半天,他終於找到一雙熟悉的眸子,那杏仁眼裡全是淚花,像雪花一樣美,也像雪花一樣冰冷。

胡秋月得知今天是弟弟過堂的日子,忍著胸口疼,執意要丫鬟帶他過來,卻沒想到看到這一幕。

她爹一輩子機關算儘得來的萬貫家財,到頭來,卻因為一個不成才的兒子丟了性命。

以後不會有人再記得胡家,她也再沒了親人。

胡秋月撐不住,額上滴汗,半張著嘴,轉身離開了。

胡寶山追了幾步,“姐,姐,你救我呀,我不能死啊,我是胡家的獨苗,我死了,誰來為胡家傳宗接代呢?”

眾人齊齊歎氣。

有的兒子可以光宗耀祖,有的兒子可以氣得祖宗恨不得從地底蹦出來,罵他三天三夜。真是家門不幸啊。

“退堂!”

衙役將胡寶山押回牢裡,圍觀百姓瞧了一場熱鬨,又為飯桌上添了一份談資。而小四三兄弟下了衙,就直奔後院。

小四原以為他娘今天累了,應該會躺在床上好生休息。

卻不想她坐在後院石凳子上,兩個丫鬟給她打扇,其他人都圍著她,看她在擺弄什麼東西。

待三人走近了,才發現他娘正在跟一知怪模怪樣的東西作對。

小四瞧著稀奇,湊過來,用手點了點殼子,“這是什麼東西?怎麼還有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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