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朝曆代的春闈都是一件大事。皇上特地點了許尚書作為主考官, 又點了兩個與許尚書同氣連枝的二品大員當副主考官, 又調了成將軍負責監考。
小四聽到皇上居然讓許尚書當主考官, 驚得差點變色。其他人也都跟他同一個想法。
文臣根據出身分為寒門和朱門。官越大, 出身寒門的就越少。皇上想要消弱世家大族之間的勢力, 但這些人相互聯姻, 同氣連枝。
最近皇上與文臣就政事上有不小的衝突。事關大家的利益, 大臣們自然是據理力爭。好幾次將皇上氣得拂袖而去。眨眼間卻又重用他們。
大家麵麵相覷,不明白皇上的用意。
卻聽皇上又道, “朕以前經常聽書生們議論,考官徇私舞弊, 這是朕登基以來的第一場科考, 朕不希望出現差錯。考卷不僅要糊名,還要謄抄一份。考官們改好卷子隻需把卷號呈上來即可。”
官員們神色複雜,原來皇上還是防著許尚書呢。
小四回到家裡, 把這事告訴林雲舒, 她一早就從皇上那聽說他的計劃,彎了彎唇角,“許尚書最讓皇上忌憚的不是他的戶部尚書的身份,而是門生占了月國文官一半。皇上想要實施政策, 他們這些人明麵上答應了,背地裡卻
陽奉陰違。皇上把他們湊作一堆是想一網打儘。”
小四心裡一個咯噔。一網打儘?皇上是想借著恩科生事?可是他不是已經做了防患了嗎?
小四皺著臉,“許尚書未必會上當吧?”
明知道皇上對他有敵意,許尚書還會入套?那不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嗎?
林雲舒掐了掐手指,“人在高處, 有時候,他不想參與也得參與。”
小四總覺得他娘說話太懸乎了。
按照規定,負責出卷的考官都要待在翰林院閉關,吃住都要待在裡麵,直到試卷批改完畢,方能回府。
半個月後,許尚書把自己出的兩套卷子給皇上禦覽。然後由皇上擇其一刊印。
皇上看過之後,一字未動,抽了其中之一,交給下麵去刊印。
許尚書見皇上這麼利索,懸著的心更懸了。
他自來謹慎慣了,回去的路上眉心擰得更緊。回到翰林院,把自己的想法跟他們一說。
手下人都覺得他想多了,“皇上畢竟是武人,書都沒讀過幾本。他不讓你出還能讓誰出?”
許尚書卻有不同看法,“吏部尚書可是他禮賢下士請回來的。照理說他應該更信任他才對。為何要我們呢?”
“他年紀畢竟大了,能熬得起嘛。皇上許是不想出途出茬子才選的我們。”
理由倒是合情合理,但許尚書仍是不能釋懷。
兩個副主考官看著四下無人,壓聲問,“還是照以前的規矩嗎?”
許尚書眉心一跳,揉了揉眉心,“這次減掉大半,一定要小心點。”
兩個副主考官還要再勸,許尚書卻是擺手,“我主意已定。我總覺得皇上不是這麼簡單。”
到底他才是主考官,哪怕他們再不滿,也隻能聽從。
此次科舉是當今皇上第一次舉行的恩科。通過會試的進士們可以有殿試的機會,隻要通過殿試就能稱為天子門生。
一般皇帝都對第一屆門生委以重任。
成將軍自接到任命,立刻調兵將貢院前前後後圍住,派人將裡麵打掃乾淨,有壞的桌椅板凳就著木匠修。有屋頂漏雨就著匠人修。
正式科考這天,成將軍站在貢院門前,把考生從頭到尾檢查一遍。連頭發絲甚至□□都不放過。
許多考生敢怒不敢言,生怕這些煞氣凜然的士兵發起怒來趕自己出去。
中途就算想上茅房,也都有士兵跟著,更是嚴禁考生交流。
會試就是在這緊張氣氛中度過。
考完試後,謄錄人要用朱筆將應試人的原卷譽抄,而後送交考官批閱。這也是避免作弊的法子。
考完後的第二天,顧家飯館生意好到爆。三三兩兩的書生圍坐在一起,討論各自的文章。
老大也看到幾個熟悉的身影。
“掌櫃的,那個許寶麟又來了。”小二看到那五個公子哥,生怕他們吃飯不給錢,忙過來通知掌櫃。
老大擺擺手,“沒事。他們不敢不給錢,你去招待吧。”
沒多久,小二回來了,將菜單報給廚房,跟掌櫃咬耳朵,“掌櫃的,這五人居然也參加了會試。你說就他們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居然也能考中舉人。還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老大驚訝,“真的?”
“千真萬確啊。我剛剛還聽那個許寶麟說此次必中。上回不是有人說,他在國子監不學好,常常逃學嗎?居然吹牛說必中。”
老大撇嘴,“你就聽他們吹罷!會試可是成將軍負責監考的,身上脫得赤條條,全換上朝廷給準備的衣服才能進考場。他想中,做夢更快。”
小二一想也是。
三月底,會試成績公布。有人歡喜,有人憂。
顧家飯館見證不少考生得意,當然更多的是失意。
“掌櫃的,那個許寶麟真的中了。”小二聽到食客議論,立刻過來報給老大聽。
老大驚得半晌沒回過神來,第一時間表示懷疑,,“真的假的?該不會是同名同姓吧?”
小二擺手,“不是!考生都有籍貫的。真的就是我們認識的那個許寶麟。”
老大擰著眉,“難不成他真的是不學也會的天才?”
想想他年紀輕輕就了舉人。想必也是有兩把刷子的。
隻是老大總覺得許寶麟中了有些邪乎。
他回到家,小四剛好回來,老大便把這事跟他說了。
小四擰著眉,“待我去查他的卷宗,再給你答複。”
老大唬了一跳,“我就是有點懷疑,並不一定是對的。可彆耽誤了你當官。”
他隻知道小四是禦史中丞,專門參人的。並不知道他其實可以查閱考生們的卷宗,隻以為此事很難。就為了他一句懷疑,就動用人情,太不值得了。
小四笑笑,“我自打進了禦史台未立一功,如果此事是真的,我就能立大功。到時候少不得要謝謝大哥。”
老大睜大眼睛,見他如此說,木愣愣地點頭,“那行。”
大慶殿,群臣林立。溫暖的春風拂過人的臉頰,像母親溫柔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