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泛起魚肚白,曦微晨光淺淺地投進溫馨的臥室,白紙糊的窗戶自外透進一片耀眼的光暈。
八月八,巳時,林雲舒已經沐浴妝扮完畢,任由嬤嬤給自己上妝,戴上鳳冠霞帔。
頭頂八斤重的金飾,好懸沒把脖子壓彎了。
禮樂醒起,林雲舒坐上鳳輦,出了林家院子,沿著京城最熱鬨的街往前行,身後宮人抬著嫁妝,一直到了宮門口,還有人從林氏門口出來。真正的十裡紅妝。
皇家婚禮遠比下麵成婚更為繁瑣,林雲舒早先背過一遍流程,又由著喜婆牽引,才沒有出現差錯。
在文武百官的朝拜下,林雲舒正式成為名正言順的國母。
宮宴結束,林雲舒整個人累癱了,回到慈安宮,摘掉鳳冠,泡完澡,躺在床上,任由兩個宮女給自己捏肩捶背。
知雨發完賞錢進來,見自家主子一點形象都沒有,不由得著急起來,“娘娘,皇上還沒來呢。您怎麼就洗漱好了?”
林雲舒半眯著眼,看到知雪焦急的小模樣,噗嗤一聲樂了,“急什麼。蓋頭不是早就揭過了?我現在累得很。”
掌事嬤嬤掀簾子進來,看到林雲舒這樣,麵色不變,恭恭敬敬行了一禮,“皇後娘娘,皇上到了。”
知雨扶林雲舒起來。
這是要迎接龍架。林雲舒默默歎氣。
皇上大步流星走進來,扶她起來,看見她已經換好寢衣,自己也覺得腰酸背痛,“來人,伺候朕沐浴更衣。”
他大步進了浴室,兩個太監跟進去服侍。
林雲舒回了屋,將其他丫鬟全部揮退。屋內空無一人,林雲舒掀著被子躺進床裡,掐著手指想著心事。
不知何時,已經洗漱好的皇上走了進來,坐到她身後,攬著她,打斷她思緒,“想什麼呢?連我進來都沒發現?”
林雲舒揉了揉臉,“前幾天,跟林氏幾位前輩見了麵,他們給了我不少建議。”
皇上擰著眉,“你已經有眉目了?”
林雲舒朝旁邊給他讓了點位置,靠在他頭上,“原先我想仗著皇上的勢,直接立法。跟他們聊了一遍,才覺得自己有點衝動了。我完全沒必要跟他們死磕。”
皇上臉上露出笑意,“這世上的道理千千萬萬,纏小腳隻是那些衛道士的特殊癖好,沒什麼道理可言。如果用更大的道理來壓,就會站不住腳。”
林雲舒點頭,打了個哈欠。
皇上見她露出疲態,“快些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林雲舒滑下被子,沉沉睡去。
窗外,半輪明月掛在天際,繁星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左等右等也沒等來傳喚的宮女歪著脖子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皇上去上了朝。
林雲舒接受張寶珠和春玉的奉茶以及文王的求見。
昨日宮宴,文王受邀出席,隻是不知道為何一早又要求見。林雲舒召見了他。張寶珠和春玉也未離去。
文王再次看到林雲舒心情格外複雜。他是怎麼也沒想到昔日的穩婆居然一躍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母。
林雲舒卻沒空理會的尷尬,不鹹不淡開口,“文王進宮可是有事?”
事情嘛,文王自然是沒有的。他整日無所事事,王府下人也多有怠慢,便想著進宮求一份差事。
皇上不好見,見皇後也是一樣的。
林雲舒聽到他所求,麵色有些古怪,“本宮記得皇上最喜舞文弄墨,你現在待在府裡專門做事畫畫不正合你的心意麼?竟也想求差事。若不是本宮聽岔了?”
文王臉色爆紅,“啟稟皇嬸,作詩待在府裡也做不出來。侄兒想去外地遊曆。希望皇嫂恩準。”
林雲舒神色複雜看著他。這人莫不是傻子,皇上性子好,可不代表他是海量,怎麼可能會頂著前任皇帝的名頭到處亂走?
林雲舒斂了笑,“本宮在家時就聽聞皇侄頗善丹青,也不知本宮有沒有榮幸得皇侄一副《金國風景圖》。”
金國風景圖?文王臉上有一瞬間難堪。他被金人擄去,哪有心情看風景。皇嬸分明是羞辱他。
林雲舒起身看著窗外的風景,走到書案前,從裡麵找出一本《漢書》,“不知皇侄對曆史可曾了解?”
知道她不好說話,文王不得不打起精神,“略知一二。”
林雲舒就是想要這傻子認清現實,文王府的人都是皇上信任的人,照林雲舒來說,皇上還是仁慈了,“那皇侄對漢廢帝可曾了解?”
文王抿著唇,他當然知道漢廢帝,隻當了二十二天皇帝就被霍光廢除。而後被霍光囚禁在府裡,不準與外界接觸。要不是漢宣帝將他放出來,他可能一輩子都被幽禁,再無自由。
她這是什麼意思?他又不是漢廢帝。
林雲舒卻沒興趣再跟他絮叨了,頗有幾分意興闌珊,“送文王出去,以後無事,不必進宮了。”
文王目瞪口呆,還要再說,林雲舒卻沒興趣聽下去,招了張寶珠和春玉,“屋子裡太悶,你倆扶我去禦花園走走。”
三人走後,宮人朝文王做了個請的手勢。文王敗興回府。
日子眨眼過了一個多月,秋收已至。皇上早先在後宮開了一片田,著人看管,時不時也會幫忙除草。
這天收割之日,皇上帶著皇後一起親臨。起居郎跟在在旁邊負責記錄。
兩人都換上了粗布麻衣,皇上非要跟皇上打賭,“咱們一人割八壟,看看誰割得快。”
林雲舒答應得好好的,但是隻割了一會兒,她腳就疼得厲害。
她滿頭大汗,指揮知雨上前幫忙。
知雨年輕,又是大腳,小時候又乾慣農活,沒一會兒就超過了皇上。
林雲舒看著興奮不已,又忍不住嘚瑟起來,“皇上,你還是大男人呢,割稻子比不過一個弱女子。”
皇上也不氣餒,可他年紀到底大了,割到頭,他就累得臉紅腰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