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皇渾身沒有力氣,嘴微微張著,藥碗貼進他嘴邊,幾乎有一半藥順著嘴邊流下去。
郎中心疼得不行,立刻喊宮女要勺子,一點一點喂了下去,邊喂邊道,“隻此一顆,灑了效果不一定會好。”
林雲舒坐在床沿,看著他將一碗藥水喂了一乾二淨。
喂完後,郎中大汗淋漓,將空碗交給宮女,也沒起來,反而一直跪在床沿,死死盯著天皇的臉頰看。
屋裡其他人也都看著,心思各異。
時間一點點下去,直到過了兩刻鐘,一直沒什麼反應的天皇終於動了動嘴唇,睜開眼睛,而後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側身趴到在床沿,整個人嘔了下去。
郎中慌忙躲閃,有眼急手快的宮女拿痰盂去接,根本來不及。
今天吃過的一點粥全部吐完。
空氣中飄蕩一股酸臭味兒,但天皇卻不知疲倦,一下接一下地吐。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一直在吐啊?”照理說天皇終於睜開,林雲舒應該高興,可他吐了這麼多回,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太醫們也不敢上前把脈。
天皇把昨天的隔夜飯都吐出來,哪怕肚子裡已經吐不出來東西了,他仍舊還在嘔。
郎中擦了擦汗,臉上閃過一絲心虛,卻斬釘截鐵道,“吐了就會好的。”
林雲舒拍著他的背,又不敢用力拍,一疊聲吩咐宮女端溫開水過來。
天皇卻沒時間喝,一直乾嘔。
就在大家等得兩腿發麻,天皇終於從嘴裡吐出一隻黑色的蟲子。
“這是蠱蟲?”
張川烏早些年為天皇診過脈,斷定過他身上中的是子母蠱。這種蠱蟲以吸食人的精血為生,又不懼怕胃酸,血液中有奇毒,發動的時候,讓人痛不欲生,恨不得當場死去。
想想天皇武人出身,身體一直壯碩,可自打發病,躺在病床上,人已經瘦成皮包骨了。
聽說這種蠱蟲進入人的腦子就是油儘燈枯的時候。
他們這些年也不是沒想過法子把蠱蟲吸出來,但都不得其法。
沒想到竟被一個遊方郎中治好了,眾人越看越心驚,紛紛好奇剛剛服的到底是什麼藥。
相比太醫們的好奇心,林雲舒更多的是高興,“這蟲子出來了,是不是就代表能活了?”
郎中上前答道,“還有一隻,很快就會出來的。”
又等了一會兒,天皇又吐出一隻。
兩隻蠱蟲一大一小,一胖一瘦。
郎中從懷裡掏出一隻瓷瓶把蠱蟲引進瓶子裡。
天皇累倒在床上,再度昏迷過去。
林雲舒立刻讓位置出來,讓郎中過來把脈。
郎中看了看太醫,“蠱毒已經消了,草民一人說了不算,不如讓太醫們把把脈,也讓他們長長見識。”
眾位太醫看了他一眼,見女皇似乎抬了抬手,不敢怠慢,接二連三上去把脈。
太醫把過後,齊聲跪倒在地,“回陛下的話,天皇體內蠱毒已消,但身體身受蠱毒多年侵害,還需好生將養。”
林雲舒無聲流出淚來,這就是說他真的好了。好像夢一樣,連張川烏都沒法治的毒竟叫一個遊方郎中治好了?
她讓醫正留在旁邊看著天皇,又留了幾位太監和宮女在寢室,其他人全部退了出來。
重新梳洗換裝,出來後又是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讓人不敢直視她的容顏。
“朕早年就發下聖旨,如果有人能解了天皇身上的毒,就賜他候爵。朕擬了幾個名字,你選一選吧。”
知雨捧著天後剛剛想到的幾個封號,郎中也不接,跪倒在地,“陛下,草民不知能否換個要求?”
林雲舒微怔,這古人最是看中這些,他居然不要?她突然來了幾分興致,抬了抬手,知雨退下。
“你說說看。”
也沒說答應,總歸得聽聽他的要求合不合理。
郎中撕掉他臉上的長胡須和眉毛,露出一張三十來歲的臉。
“你是陸時秋?你不是在鹽儉縣嗎?怎麼跑到京城來了?”林雲舒臉上難掩驚訝。剛剛她就覺得這張臉有幾分熟悉,麵色紅潤,皮膚光滑沒什麼皺紋,但卻留著白胡子。詭異的看不出他的年紀。卻沒想到是陸時秋。
“微臣小時候在海島上遇過一個苗疆老婦人,跟她學了點醫術。當時也沒當一回事,自打五年前,聽說天皇得了子母蠱的毒,微臣就把秘方翻了出來,發現真是子母蠱的毒。”說完,他還呈上那秘方,“沒想到真的把天皇治好了。”
他又鄭重磕了幾個頭,“草民隻是一時情急,才欺君罔上,請陛下恕罪。”
林雲舒倒是沒計較這些,接過知雨呈上來的藥方,看得出來這藥方的材質有些年頭了,但是苗疆人為什麼要用漢字呢?苗疆不是有文字嗎?
她這邊還在腹誹著,陸時秋臉色卻不好了,整個人抖成風中樹葉。
破綻百出,林雲舒也不計較這些他為何要撒謊,左右天皇身上的毒確實解了,“朕恕你無罪,你有要求隻管提吧?”
陸時秋終於不抖了,一抬頭對上女皇那雙含笑的眼睛,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結結巴巴道,“草民想在各地都建座育嬰堂。肯求陛下為育嬰堂慷慨解囊。”
林雲舒:“……”
頭一回見到要錢要得這麼清新脫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