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慶殿
新任帝王正在兢兢業業批閱奏折，貼身太監倚在柱子上打盹,呼聽那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幾更天了？”
貼身太監抖然回神，恭恭敬敬回道,“回陛下，已經三更天了。是否現在就寢？”
皇上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眉心,總覺得周圍太過寂靜,他輕輕歎了口氣，“祖父還沒來信嗎？”
自打新皇年滿十八,天皇天後就將皇位傳給他，兩人一道雲遊去了，用他們的話說,想微服私訪,趁著還能動，多拔除幾個蛀蟲。
新皇雖是新登位，但早在八歲就參與朝政，這些年,天皇天後也有意讓他處理政務。一點一點增加，現在重擔全壓在他一人身上，他方才知道天皇天後有多麼不容易。
再加上,他也很想念疼他愛他的天皇天後。距離他們出京已經一月有餘，至今還沒有一封信，新皇心裡暗暗嘀咕,祖父該不會把他給忘了吧？
貼身太監從小就伺候新皇，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善解人意道，“天皇天後說要去衡陽看看，按照路程應該將將才到。回信估計還在路上呢。”
新皇沉吟片刻，“興許祖父不願因為私事濫用職權，所以信才晚了點。”
隻有緊急軍務才會用八百裡加急，一封普通家書，自然無需動用國家資源。
新皇彎了彎唇角，心中很是佩服，祖父還是那麼正直。
貼身太監笑眯眯應是，順著他的話恭維了幾句。
新皇擺了擺手又問，“明日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貼身太監立刻道，“回陛下，明日下朝後要召見伴讀。”
當年新皇啟蒙，天皇天後為他挑了十個伴讀。不僅身份各有不同，就連性彆也不並都是男孩。
比如天後大兒子家的阿壽少爺，天後二兒子家的萱萱小姐，天後三兒子家的安安小姐，天後四兒子家的文豹少爺。
阿壽少爺家經商，算盤不離手，總能講些新奇有趣的故事給大家聽。
萱萱呈父親衣缽，極喜歡寫文，她寫的故事更為細膩，風格也頗為大膽有趣，與大名鼎鼎巨匠樓如先生比起來也絲毫不遜色。
安安小姐喜歡舞刀弄劍，天生神力，十七歲那年獵場狩獵，她就赤手空拳打死一隻老虎，頗有乃父之風。
文豹少爺就要安靜許多，喜歡琴棋書畫，性子頗為靦腆。才二十歲就已經中了舉人，聽說正在家中準備會試。
這次伴讀聚會，除了他，其他人都會參加。
新皇倒是能理解文豹，他自小的願望就是想當官，造福百姓。
貼身太監為新皇奉茶。
新皇飲了一口方道，“也不知阿壽這次又帶了什麼新奇故事？”
貼身太監笑嗬嗬道，“皇上忘了，上回壽少爺說他爹給了他一千兩銀子，讓他自己開家新店，他可能沒什麼時間吧？”
開一家店可不容易，什麼事都要親力親為，更何況還隻給了一千兩銀子。這些錢估計僅僅隻夠交半年房租的。止不定怎麼頭疼呢。
新皇抿嘴一笑，“他就是犟，朕都說借他一千兩，他偏偏不要。非說自己想法子。他能有什麼法子？”
貼身太監皺眉想了想，“奴才聽說壽少爺的鋪子已經開起來了。生意還挺好。興許是想到好法子了呢？”
新皇皺眉，“他能想到什麼好法子？”
他捏緊茶蓋，“他該不會問旁人借了吧？”說到這裡已經有些氣了，“朕的銀子拿著就那麼燙手嗎？朕主動借給他，他不要，非要問彆人借。”
不等貼身太監回答，他又否決了，“不可能啊。他連朕都回絕了，怎麼還會問彆人借銀子。”
阿壽不可能打他的臉，所以說阿壽是想到好法子了？
新皇歪了歪身子，手指點了點臉，左思右想都沒弄明白他從哪弄來的銀子，“他開的是什麼店啊？”
貼身太監飛快答道，“雜貨店，什麼都有。聽說裡麵的東西價格不貴，門前絡繹不絕。貨品齊全，不像沒錢的樣子。”
新皇更好奇了。一千兩隻夠交房租的，他哪來的銀子鋪貨？
第二日，新皇就知道了。
阿壽見新皇好奇，也沒有賣關子，將自己的法子一五一十全說了，“草民在鋪子裡弄了幾個貨架，然後一家家跑貨源，說服他們將東西擺在我店裡，售價跟他們店一樣。許多客人不願多跑，就在我店裡一次買齊了。”
新皇驚呆了，何著他隻出了房租和貨架錢，就將鋪子開起來了。而且本錢還不用自己出。
新皇一琢磨，對他讚不絕口，“你這法子好，不會壓貨，隻收抽成。比租出去劃算多了。”
阿壽謙虛一笑，“草民也是沒法子。我爹不讓我四處借錢，怕我丟臉。我隻能借雞生蛋了。”
“好一招借雞生蛋！”新皇哈哈大笑。
戶部侍郎之子盧為見阿壽又得了新皇賞識，忍不住道，“阿壽聰慧過人，就是不用到正道上去。你要是能把你的三分聰慧用到讀書上，說不定現在也不是白身了。”
盧為年方二十五，自小讀書，上一科跟文豹一起中了舉人。名次還在文豹之上。
阿壽心中有些不悅，可他也知道世人都信奉的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想法，他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容，衝盧為拱手，“可擔不起你的誇讚。我自小喜歡經商，不愛念書。不過我爹說了，就算我考不上秀才也沒關係，誰讓我認識那麼多有本事的人呢，誰也不敢欺負我。我開店若是被人刁難，盧兄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吧？”
盧為被他噎住，十個伴讀裡，皇上最喜歡的就是他，偏偏這小子還胸無大誌，一個大男人像個娘們似的，總喜歡靠彆人。也不知道皇上喜歡這小子什麼。
盧為扯了扯嘴角，“當然。”
長大一個小時的會麵結束後，伴讀們告退出宮，新皇要給兩位太後請安。
貼身太監看得出來，新皇心情特彆好，走起路來，腳步都輕快許多。
貼身太監有些好奇，“盧舉人雖然小心眼，但是他的話還是有點道理的。皇上為何不勸勸壽少爺呢？以壽少爺的聰慧，要是肯用心讀書，必定大有作為。”
新皇輕飄飄瞥了他一眼，眸間帶著警告。
自奉元帝當政時，宦官誤國，月國廢除東西兩廠和錦衣衛，並勒令太監不得乾預朝政。
貼身太監心中發寒，立刻跪倒在地。
到底念及自小情誼，新皇抬了抬手，“下不為例。”
貼身太監扣頭謝恩。
新皇背著手走在前麵。為什麼不勸阿壽從政？他還記得天後跟他說過的話。她想要顧家安安穩穩的活著。
所以她從來沒有念私情主動提拔顧家人，就是想要告訴世人，在她眼裡，想要什麼，都要靠自己去爭取。
顧家有個文豹，將來必定會進入官場，文豹之父已經位列中書，安安已經中了武狀元。再來一個阿壽，他真的很難不會多想。
既然他不想捧殺，為何要勸阿壽考科舉。
許多皇帝都喜歡捧殺朝臣，祖父不喜歡，他也不喜歡。鬥智鬥勇固然好，但是政治爭鬥苦的是老百姓。
這是他的國家，下麵的百姓都是他的子民，祖父給已經幫他把皇權集中，他隻需要牢牢把握，不把它散出去即可，何必多此一舉呢。
到了太後寢宮。
懿安太後和仁安太後正在聊天，也不知說到什麼有趣的事，大老遠就聽到懿安太後朗朗笑聲。
新皇大步進來，下人紛紛行禮，新皇給兩人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