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雄道：“你爸啊，積德行善一輩子，這不，檢查結果大部分都出來了，觀察兩天估計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譚熙放下了心，吳雄的目光卻望向了他的肚子，道：“倒是你，跟我過來一下。”
譚健跟劉英紛紛一愣，譚熙急忙站了起來，劉英道：“譚熙怎麼了？”
“他……”
“估計吳叔叔看我太胖了，想給我減肥吧。”譚熙說，心虛的直冒冷汗。他以前沒什麼事兒的時候他爸媽三五年也不進醫院一次，現在倒是好，這半年都進兩次了，上天簡直存心跟他過不去。
吳雄笑了笑，帶著譚熙出去之後，譚健不放心：“你去看看。”
吳雄拉開門，譚熙乖乖走進去坐著，吳雄緊接著走進去，道：“四個多月了吧，感覺怎麼樣？”
“也沒覺得怎麼樣……”江煊蹲在他身邊攥著他的手，譚熙還是忍不住緊張：“吳叔叔……”
“這事兒我給你也瞞了夠久了，看你這樣，是想要？”
譚熙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最好還是做一下檢查，我給你安排，今天做個B超，觀察一下孩子的狀態，怎麼樣？”
“謝謝你。”
吳雄皺了皺眉：“不是我說你啊小熙，你這都準備要了，還要一直瞞著你爸媽啊？”
“先瞞著唄。”譚熙垂下腦袋說：“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他總覺得難以啟齒，哪兒敢說。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劉英走進來，一見譚熙一臉不知所措，吳雄臉色凝重，頓時心裡一膈應，“譚熙怎麼了？”
譚熙立刻站起來：“沒事兒，我們……”
“你出去。”劉英嗬斥他，譚熙啞巴了一會兒，默默走了出去，還沒出門兒，就聽到他媽急切的問：“老吳，你可不能幫著孩子瞞我，他到底怎麼了？是不是……”
譚熙心知今天肯定瞞不過去了，一路出了醫院，坐在外麵的肯德基店內，點了十個不同口味的漢堡開始朝嘴裡塞，江煊在對麵看著他：“寶寶……”
“你憋縮發！”譚熙咀嚼著食物凶他，喝了兩杯橙汁，吃到第五個漢堡的時候，他媽給他打來了電話。譚熙沒接，電話鈴就一直鍥而不舍，他媽換了三個電話給他打了小半小時，譚熙吃光了漢堡，胃裡頭塞滿了，才鼓起勇氣抓起手機，重新回了他爸的病房。
譚熙推開門，走進去，然後又關上，後背貼著門，一臉做了壞事的膽怯和畏懼。他爸看了他一會兒：“讓江煊出去。”
譚熙小聲說：“他沒進來。”
“你過來。”他媽說，譚熙慢慢走過去，特彆害怕他媽突然一巴掌抽過來，所以父母還沒說話，他就先嚇白了臉。
“……”譚家父母一臉複雜，譚健氣的一下子坐直了，伸手就要打他，譚熙縮著肩膀眼淚啪嗒掉下來，他爸愣是沒下去手。
好半天，他媽說：“譚熙，孩子不能要。”
譚熙掀起睫毛看她，劉英緩緩道：“我跟你爸都覺得，我們這些年對你太縱容了，我們的底線一次一次的被放低，但卻一次一次的無法滿足你。”
“這不關我事……”
“我們不怪你，你吳叔叔說了，你這樣的很少見，但也不是不可能發生，但根據最近發生的事情，我們懷疑這個孩子很大幾率跟江煊有關係。”他媽看著他，道：“如果是你的身體構造原因，那你把江煊趕走，找個正常人，你要能生，你生，我們沒意見，但江煊，他不行。”
譚健接著道：“你懂我們的顧慮嗎？”
譚熙當然懂，就是因為什麼都懂，所以他才覺得難過，才會害怕。
譚健靠在床頭，咕嚕嚕灌了幾口水，把火氣壓下去，道：“我們給你兩個選擇，一，你要孩子要江煊，得，你們都出去，我跟你媽權當沒你這個兒子；二，你選擇我跟你媽，把江煊送去陽明局，孩子拿掉，咱們一家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你們彆這樣……”
“我們沒有無理取鬨，譚熙。”他媽說這話的時候神態認真，但手指卻忍不住的發抖：“當年你說你是同性戀，我跟你爸坦然接受，隻要你幸福快樂，我們都好。你說你追傅直，我們勸過你，你不答應，你心甘情願，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知恩圖報，我們心疼你，但那是你自己選擇的，我們忍著。傅直背叛了你，你找了江煊，好啊……江煊人好，懂事兒……”
他媽的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他隻要好好對你，你們倆好好的，我們做父母的隻要看著都高興，被再多人說，戳脊梁骨，無所謂……可是江煊死了，魂兒回來了，你說他做鬼了也要保護你，我們也接受了……但現在，現在算什麼？遺腹子……？這是開玩笑嗎？譚熙，你怎麼能接受的？啊？你想什麼呢啊？你是怪物嗎譚熙？啊？你腦子是出了什麼問題啊？”
劉英的情緒瀕臨崩潰狀態，聲音提高又被強行壓下去，像是害怕外麵的江煊聽到一樣。
譚熙紅著眼圈仰起頭：“我腦子沒問題，我不是怪物，但是……孩子我不能打。”
“江煊威脅你了嗎？”
譚熙搖頭：“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們說，但是當年救我的是江煊，我是被水鬼拖下去的，江煊為了救我撘上了性命……我得報答他。”
他媽看了他一會兒，道：“我幫你還他一條命，你把孩子打掉，跟他解散關係，成嗎？”
他爸也道：“我的命也給他，讓他彆纏著你了，你問問，他願不願意。”
譚熙以為江煊會偷聽，但是他沒有。他推門出去的時候，看到江煊坐在病房側對麵的長椅上，乖乖巧巧的等著他，仿佛一個等待凱旋的丈夫的妻子。
譚熙走的近了，他抬頭看到譚熙通紅的眼睛和欲言又止的表情，心慢慢沉了下去：“怎麼樣？”
譚熙垂下腦袋，道：“我爸媽讓我選擇，你，孩子，還有他們。”
江煊抿著唇，眼中翻起黑霧，微微翹了翹唇：“然後呢？”
譚熙看著他，扁著嘴，忍住不哭：“我，不，不想選……不，不想。”
他吸了口氣，在江煊身邊坐下來，用力眨了眨眼睛：“我說，我都想要，要是，要是少了一樣，我，我就去死。我爸媽好生氣……”
他又忍不住紅著眼圈，喘了幾下才穩定住難過的情緒：“我不想惹他們生氣，但是我又不想對不起你……我好難過，江煊……”
江煊的眼神軟下來，看著他無比認真，無比難過，無比害怕地說：“要是，要是我爸媽氣死了……我們就做一家，一家鬼……啵。”
他憋出來一個鼻涕泡。
最終也沒繃住，捂著臉嗚咽起來。
不知道是哭自己的鼻涕泡丟人，還是哭自己真的好悲傷。
江煊輕輕抱住他纖細的身子，心疼又好笑：“傻熙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