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手術室裡麵的人來說,那不過是短短幾分鐘,但是對於玄門專門勘測天命的人來說,卻是跌宕起伏的幾分鐘。
陽明總局第一時間發現了天道轉變,測到大凶之召,人間鬼蜮都即將出現浩劫。
匆匆爬起來去通知主事的人再回來一測,卻發現剛才仿佛隻是個意外事故
除了陽明局的人,鐘明山也發生了同樣的一幕,剛剛才有人大叫著不好了衝出勘命官,那邊就發現天空壓抑的運道突然之間明朗起來。
懂這行的人都被那一瞬間滅頂的恐懼給攫住了喉嚨,但那種毛骨悚然的恐懼感卻隻持續了短短幾分鐘,便徹底消失了,仿佛一切隻是錯覺。
這幾分鐘,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大起大落,但對於譚熙來說,他不過是沉沉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父母正圍在他的身邊,含著淚一臉欣慰的告訴他寶寶有多麼可愛多麼健康。
譚熙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把寶寶接過來,望著他嫩嫩的小臉蛋,想起這段時間的艱辛,不由的眼眶一紅,小心翼翼的親了他一口。
床頭的櫃子上趴著一隻墨色的烏龜,似乎意識到了熙爸爸已經有了真正的兒子,它默默的把小腦袋縮在龜殼裡麵,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考慮到他的身體,父母暫且將孩子接了過去:“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養身體,你這條命,可是好不容易才撿回來的。”
譚熙點點頭,依依不舍的把寶寶遞過去,小家夥突然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指,小嘴裡發出軟嫩的啊啊聲,挽留著他的手指,然後在即將被抱出病房的時候,原地表演了一個嚎啕大哭。
“他好像舍不得你。”他媽隻好又把孩子抱回來,小家夥一到了譚熙身邊,就立馬不哭了,烏溜溜的眼珠子盯著他,臉上明明還帶著淚痕,沒牙的小嘴卻咧了咧。
“那就把他放這兒吧,沒事兒的。”
劉英皺了皺眉,道:“那我去給你做點補品吃。”
他們雖然看不到江煊,但也知道對方肯定在這兒,但哪怕心裡再不高興,他們也沒有多表現出來。
譚熙逗了逗寶寶,陡然想起自家男人,忙扭臉去找。
江煊正戳在他身旁,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他,肅靜的仿佛一個死物。
譚熙放下心,問他:“怎麼啦?一直杵著不累啊?坐下啊。”
江煊一個指令一個動作,拉過凳子在他身邊坐下來,目光依然盯在他的臉上,譚熙的手正被小家夥緊緊抓著,騰不出來,隻好繼續說話:“怎麼寶寶出世,你一副很不開心的樣子?”
“沒有不開心。”
“我剖腹的時候,你在我身邊看著吧?”譚熙說:“我能感覺到,你是不是嚇到了?”
江煊臉色陰鬱:“我沒有被嚇到。”
譚熙察覺出來他的惱火,索性不說話了,他重新看向懷裡的小寶貝,隻是看著,心裡麵便仿佛被什麼東西塞滿了,他軟聲道:“我們給寶寶取什麼名字呀?”
江煊道:“隨便。”
“那他跟我姓,還是跟你姓啊?”
“隨便。”
譚熙被他的說法搞得火大,生氣道:“你怎麼當爹的啊?難道我辛辛苦苦把他生下來,你就這麼敷衍我麼?既然你不喜歡,為什麼一開始說不希望我打胎?!”
他生氣的時候不小心扯到腹部的傷口,眉頭微微一縮,表情不滿之中還染上了那麼一點委屈。
“我沒有不喜歡他。”
“那你為什麼敷衍我?”譚熙瞪他,江煊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想讓你拿主意。”
孩子的名字糾結了半天,在醫院不得不填寫出生證明的那天,匆匆趕來的江冥跟譚健一合計,叫正一。正是身正之正,一為萬法歸一,譚健希望他這輩子都不會跟鬼打上交道,江冥則知道,假以時日,他必定能以一統萬鬼,使邪靈規避。
在孩子的姓氏上,兩個爺爺差點兒大打出手,最後還是以棋藝定局,結果是千年僵屍江冥略勝一籌,譚健青著臉不得不同意。
當江正一三個字被印在出生證明上之後,千年老僵屍突然開始伏地痛哭。
“江家滅了一千年,總算有後了!”
譚健看在眼裡,心情複雜至極。
這件事落定之後,江冥發現譚熙起身困難,立刻自告奮勇:“我去陽明總局偷點寶貝給你治傷。”
這件事江煊也想到了,但是在見證過手術台上的一幕之後,他便覺得必須要將譚熙時刻鎖在視線之中才能安心,他現在隻要想到譚熙會死,便有種天崩地裂的感覺,這情緒遠比被一次次溺死的痛苦更加猛烈。
所以自家老子願意主動前往,他是樂見其成的。
但譚熙卻很擔心:“那可是陽明局,你一個人進去沒問題麼?”
“放心放心。”江冥笑眯眯的道:“隻要我兒子叫我一聲爹,我上刀山下火海都高興。”
他這麼一說,江煊便冷冷叫了一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