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英很愛孩子,譚健經常覺得如果單獨把譚熙交給她的話肯定會寵壞,不過這次情況特殊,把一個這麼小的孩子交到道觀那裡四十九天,他們本身就很不放心的。
現在有了江冥從中摻和,他們又糾結了幾天,還是把譚熙帶回去了。
小譚熙回到家之後不久,江冥也帶著江煊追蹤著鐘夫人的行跡來到。
因為一直沒有出什麼岔子,那些鬼魂也沒有傷害譚熙的意思,譚健跟劉英便漸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三歲多的譚熙坐在院子裡麵玩泥巴,白衣女鬼悄然而至。或許是因為譚熙剛出生,又或許是他原本便是為了某種任務而降生,總之,此刻的他雖然還連話都不會說,鐘夫人卻絲毫無法動他一根毫毛,像是有天道做保。
鐘夫人剛剛在他麵前蹲下,後方便傳來動靜,她眉頭微皺:又是江家那小子!被江冥救走了還一點兒都不安分。
她自然不知道,江煊過來的目的跟她是一樣的,也是為了能啃譚熙一口。
他邁開腳麵無表情的走到譚熙麵前,小家夥慢慢揚起腦袋,再揚起,眨了眨圓眼睛。
附近的孩子大部分都被警告不許距離譚熙過近,因為他身上邪乎,所以譚熙身邊除了一些鬼,還從來沒有見到人,他見了江煊就眼睛一亮,然後他拍拍屁股站了起來,纖長的睫毛掀起,望著比自己高了好多好多的江煊一臉崇拜。
江煊惡向膽邊生,磨著牙朝他靠近,譚熙沒被人使過壞,完全不明所以,他見這位哥哥朝自己靠近,還以為他要親親自己,頓時有些害羞的朝後退了退,擺著小手奶聲奶氣:“我蒙……不酥的。”
吃你管你熟不熟!江煊一臉陰狠,猝不及防後麵衝出來個人,揪著他的領子硬是提溜了回去,江冥對譚熙嗬嗬一笑:“他腦子有問題,彆理他哦。”
小譚熙疑惑地看著那哥哥威風凜凜的來,又狼狽的被提溜走,走的時候還不停的扭脖子惡狠狠的朝他露出一口白牙,頓時一臉迷茫。
然後不久之後,他又在玩泥巴的時候見到了那個哥哥,彼時他剛剛用泥巴和小棍子做好一個桌子,還特彆搓了幾個小碟子放在桌子上當盤子,甚至還弄了青菜葉子和不要的胡蘿卜皮點綴弄了個小菜。
譚熙看到他還是那副很開心的樣子,江煊半眯著眼睛,冷笑一聲,抬腳把他辛辛苦苦弄的豐盛的晚餐踩扁在地,一臉嫌惡地道:“怎麼,想打我嗎?嗯?”
小譚熙後知後覺的把小腦袋垂下去,看到他腳底下的‘殘羹剩飯’和扁成一團的‘小桌子’,愣了一下,有些迷茫的望了過來,居然十分擔憂:“蟈蟈不開星麼?”
那雙淡色的小眉頭皺起來,他站起來伸出爪爪扯一臉‘劇情不該這麼發展’的江煊:“你也木有盆友麼?”
江煊臉一青,他可不需要這種小鬼做朋友,他一把甩開譚熙,後者本身就站不穩,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估計摔疼了,眼仁兒頓時浸泡了一汪水,又委屈又不解,像一朵稚嫩的小白花。
但他居然沒有嚎,發現江煊依然一臉不善之後,他自己慢慢爬了起來,從地上撿起自己的玩具回屋內去了。
江煊沒有得到欺負鬼王的快感,反而憋了一肚子火兒。
譚熙很快開始上學了,因為有父母的囑咐,他不敢在班級裡麵跟他的鬼朋友交流,但他依然沒有朋友,有些小孩子跟他玩一次,第二天就會很難過的告訴他:“爸爸媽媽不許我跟你玩。”
譚健跟劉英都十分心疼,但譚熙卻並沒有為此特彆難過,有人跟他玩他就欣然接受,沒有人玩他就一個人拿筆胡亂塗畫,所以他雖然形單影隻,在一些人眼裡好像是個小可憐,事實上麵對有些人同情的眼神,譚熙是相當茫然的。
他跟江煊並不經常見麵,譚熙不知道他們住哪裡,在孟曲山也沒有聽過這號人。
第四次跟江煊見麵的時候,是譚熙二年級的晚上,那個時候同班已經有孩子王了。譚熙雖然一直獨來獨往,但對於他的流言卻一直沒有變過,大人見了他躲著走,小孩子們放學回家,則會對他做鬼臉嘲笑他,譚熙垂著小腦袋慢吞吞的走,並不把他們放在心上。
前方傳來幾個笑鬨的孩子,跑著跑著跟眼觀鼻鼻觀心的譚熙撞到了一塊兒,都摔倒了。
譚熙的手掌在路邊的石頭上蹭破了一層皮,但他還沒來得極站起來,摔倒的那孩子就立刻撲過來把他揪了起來,憤怒地質問:“你走路不長眼睛嗎?!”
譚熙沒有他高也沒有他胖,腳尖都被迫踮了起來,他皺起眉,不滿道:“是你先撞我的。”
他沒有動手,也沒有凶,隻是陳述事實,那孩子卻被激怒:“明明是你先撞我的!你走路都不看路!”
“我走的是路邊。”
“就是你先撞我的,你必須跟我道歉!不然我就打你!”
譚熙被他的無理取鬨驚呆了,氣的小臉通紅,指責:“你沒理,你故意使壞。”
有幾個孩子在一邊兒起哄:“彆跟他廢話,打他!”
“對啊你又不是打不過他!”
“我最煩他了,吃飯的時候一個人嘀嘀咕咕,我媽說他能跟鬼說話,可壞可壞了!”
“打他!”
那胖子被小夥伴們激勵的渾身熱血,一把將譚熙推到了一邊兒,譚熙被推得一個踉蹌坐在地上,屁股摔得生疼,淚花直冒。
小胖子擼了擼袖子,十分社會的朝他勾了勾手指:“來啊,咱們練練。”
所有人都以為譚熙要被小胖子按在地上摩擦,但譚熙卻突然像一頭小牛犢一樣衝了過來,彎著腰低著頭嗷嗷嗷朝著胖子的肚子撞了過來,他估計使出了渾身的力氣,那胖子被撞的不停後退,最後一個屁股蹲兒坐在了地上,但譚熙也被他抱住脖子趴在了他身上,譚熙邊哭邊咬他的腮幫子,咬出血了也沒下來。
胖子疼的不停打他,譚熙不管不顧就咬著那一塊肉不丟,胖子哭嚎起來,一邊的小夥伴見狀都來幫忙打譚熙,譚熙完全對他們不管不顧,咬死了就是不放嘴,不管那些孩子是扯書包還是拽他胳膊。
管他的,打死一個夠本,他今天就咬定胖子不放口了!
就在譚熙以為自己今天要被打死這兒的時候,後方突然傳來一陣陣的哭聲,那幾個按著他打的幫手都被一個個的揪出去像沙包一樣被甩出去,譚熙也被一隻手從胖子身上揪下來。
胖子捂住臉,血汩汩順著手指朝下流,一被放開就立刻哭著朝家裡跑。
譚熙也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要不是嘴巴裡麵沾著血,誰也想不出來哭的這麼委屈巴巴的家夥差點兒把人家腮幫子咬下來。
江冥忍俊不禁:“看不出來啊,小可憐也會打人。”
他把譚熙抱了起來:“好了好了,我們小鬼王不哭,叔叔給你上藥。”
譚熙抱著他的脖子哇哇大哭,一直被抱回了他的住處,他看到這位叔叔像電視劇上的大俠一樣順著藤蔓一路爬上去,樹上有一個鳥巢一樣的大屋子。
裡麵的江煊正坐在裡麵看書,腳邊已經堆滿了厚厚的書籍。
發現江冥把譚熙抱回來,他頓時一臉嫌惡:“你帶他回來乾什麼。”
譚熙眼睛有些微腫,臉上有些抓痕和淤青,淚痕斑斑的樣子像極了剛剛被暴揍的小可憐。
江冥把譚熙放在床邊,把他的小書包拿下來,溫和道:“我這裡有些藥,給你擦擦,然後再送你回家好不好?”
譚熙點頭,小小聲說:“謝謝叔叔。”
江冥躍到了另一個小一些的木屋去找東西,屋內一時隻剩下譚熙跟江煊兩個,譚熙對他已經記不清楚了,就偷偷看他。
江煊眉頭緊鎖,猛地用書狠狠砸了一下牆壁,陰鶩的目光望過來。
譚熙害怕他打自己,頓時嚇得一縮,眼淚又撲簌簌朝下掉。
江煊快被他煩死了:“你哭什麼?”
“嗚嗚有人打我……”他這會兒渾身發抖腿發軟,還沒緩過來。
“你被打有什麼稀奇的。”江煊半點兒都不意外,譚熙整天看著軟趴趴的,他看了都想按著捏死。
譚熙扁嘴,哭的更難過了。
他現在好想爸爸媽媽,被親親被抱抱肯定就不疼了。
江煊看不下書,又一次陰森的望過來:“再哭我就把你扔下去。”
這時江冥已經躍了進來,他用毛巾給譚熙擦了臉蛋,又小心翼翼的給他上了藥,對著吹了吹,道:“把這個裝書包裡,身上還有傷的話讓你媽媽給你擦一下,很快就不疼了。”
譚熙臉上的傷已經不疼了,他乖乖接過來,軟軟的道:“謝謝叔叔。”
譚熙經常遇到陌生的好心‘人’,所以對江冥並不排斥,江冥微微一笑,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我現在送你回去,免得你爸媽擔心。”
他抱著譚熙下去,譚熙耳邊劃過風聲,一臉崇拜的望著他:“叔叔好厲害呀。”
江冥一臉寵溺:“你沒事兒可以經常來玩,上麵那個哥哥腦子有點問題,你或許能幫幫他。”
“哥哥腦子有病嗎?”譚熙想他凶惡的樣子,小聲說:“難怪呢。”
“對啊,你不要嫌棄他,他要是能治好,會是個好哥哥呢。”
譚熙點了點頭,軟軟道:“那我以後能經常來找他玩嗎?”
“當然了。”江冥正求之不得呢。
雖然江煊並不肯像他一樣去討好譚熙,但江冥總覺得,鬼王出世必然會有大事發生,雖然他目前還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情,但天道定然會是站在鬼王這邊的,為了江煊,江冥需要譚熙的好感度。
經過打架事件,孩子們更不敢跟譚熙說話了,譚熙本身就不在意他們,這件事並沒有給他帶來太大影響。
暑假也正好到了,譚熙想著那個因為腦子有病所以脾氣不好的哥哥,便開始朝森林跑,一次兩次三次,他爸媽很快發現了,問他去乾嗎,譚熙支支吾吾不肯說。他爸媽擔心他亂跑出了問題,便將他鎖在了屋內,勒令他隻能在家寫作業。
譚熙呆了兩天就熬不住了,小孩子喜歡玩很正常,不出門簡直在扼殺他的天性。
他想著如果有兩個自己就好了,那他就能自己出去玩了。
不久之後,小熙就出現了,長得跟譚熙一模一樣,乖乖巧巧,特彆聽話,譚熙讓他在家寫作業,自己又偷偷摸摸跑了出去。
“哥哥,哥哥!”譚熙不知道江煊叫什麼,隻能哥哥哥哥的叫,他跳著小腳在下麵喊,因為江冥經常出去,所以平時基本隻有江煊一個人在上麵。
雖然江煊不理他,但他知道他肯定在上麵。
他叫了好久上麵的人都一聲不吭,譚熙便拿出了隨身攜帶的本子,坐在地上畫起木屋來,他畫的很醜,但是很認真。
沒有了那聲音,江煊把書放了下來,探頭朝外麵看,譚熙在揚起小臉看木屋的時候又看到了他,立刻驚喜的站了起來:“哥哥!”
誰是你哥哥。
江煊皺起眉,但這次譚熙確定了他在上頭,鍥而不舍的叫了起來,江煊終於沈著臉從上麵跳了下來,冷冷道:“閉嘴。”
譚熙乖乖閉嘴,江煊捧著書坐在地上,譚熙湊過來想跟他說話,卻被他狠狠推了一下:“離我遠點兒。”
他下手一點兒都不心軟,譚熙被推的朝一邊倒了,粗魯的樣子讓譚熙有些難過:“你不能對我好一點嗎?”
江煊諷刺:“你以為你是誰。”
譚熙有些生氣,連續好幾天都沒有來找他,江冥發現之後問了江煊,江煊淡淡道:“煩人精,不來正好。”
“你……”江冥恨鐵不成鋼:“你對他好一點,或許他能幫你。”
江煊完全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