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給謝霜辰弄醒了,可是也有點懵。
“掃黃?”謝霜辰問,“哪兒來的掃黃?掃誰啊!”
葉菱在床上愣了一陣,這才看清什麼情況,長呼了一口氣,說:“沒事。”
謝霜辰不乾:“不行,您得給我說清楚了!”
“說什麼清楚?”葉菱說,“做夢夢見你去天上人間了,跟著你沒好事,不行啊?”
“我在你眼裡就這麼不堪麼?”謝霜辰不服。
“沒有。”葉菱搖頭,“可能更差點。”
謝霜辰特彆冤。
說話間功夫,謝方弼踹門進來了,他還是雙手背在身後,看了謝霜辰與葉菱一眼,笑眯眯地說:“少爺們,忙完了麼?”
夏天的清晨總是來的很早,五六點天光就大亮了。
謝方弼在院中坐著搖椅,謝霜辰和葉菱倆人弱雞一樣的垂著頭站在跟前兒。謝霜辰先背了一段《地理圖》熱熱手,等他背完了之後,謝方弼睜開眼看向葉菱:“小葉啊,你會什麼?”
“我……”葉菱看了看謝霜辰,有種老師檢查背課文的感覺。
他從小學習成績就特彆好,腦子也好使,記東西很快。但是在謝方弼麵前,他就總會有一種大腦空蕩蕩的感覺。
“就來一段《八扇屏》。”謝方弼悠悠地說,“小婦人。”
葉菱“嗯”了一聲,吸一口氣,娓娓道來:“在想當初,唐朝有一位胖美女,此人姓楊名玉環字太真,隻因唐明皇之子壽王李瑁選妃……”他口中清晰連貫的往外吐字,旁邊的謝霜辰聽得很緊張,生怕他出錯。
《八扇屏》是非常經典的傳統相聲,講的是各種曆史人物的故事,精華在於慣口。《八扇屏》源自於屏風字畫,但是裡麵的故事可不止八段,隻不過現如今的演員在表演的時候,多選取“小孩子”“莽撞人”“江湖人”等段落,其他段落提及較少。
“小婦人”這一段講的是楊玉環的故事,篇幅很長,舞台上很少有人用,猛得一說起來難免生疏。謝霜辰就怕葉菱這個二把刀不會或者背錯了,沒法兒入謝方弼的眼。
“……後人有詩歎之曰:玉環玉貌可傾城,明皇廉恥一旦空,祿山兵馬壓邊界,一抔黃土葬嬌容。這個胖妞兒你比得了嗎?”葉菱最後一個尾音落下,從頭到尾行雲流水,沒有一丁點差錯,謝霜辰這才鬆了一口氣。
其實葉菱內裡也鬆了一口氣,老先生檢查功課,誰能不緊張?
二人安靜地等著謝方弼,謝方弼優哉遊哉地站起來回了屋,很快又出來了。
“你。”他一指謝霜辰,“打掃衛生去,屋裡院子裡都掃了。”
然後他又給了葉菱二十塊錢:“你上胡同口買早點去,你和老五一人多買一個雞蛋,給我買倆糖油餅一碗豆漿,剩下的隨便。”
葉菱茫然地接過那二十塊錢,正要茫然地出去的時候,就聽見謝霜辰一邊搓抹布一邊大喊:“買一個糖油餅就行了!師父高血壓心臟病!少吃點!”
“洗你的抹布!”謝方弼想要踹謝霜辰。
葉菱還是茫然,很茫然。不過他沒要謝方弼那二十塊錢,而是自己拿著手機出門了。謝方弼也沒攔著他,就把那二十塊錢壓在了花盆下頭。
十分鐘之後,葉菱灰溜溜地跑回來了,他不好意思跟謝方弼說話,走到擦柱子的謝霜辰麵前小聲說:“你有現金麼?胡同口那個賣早點的大媽好硬核,隻能用現金。”
謝霜辰“噗嗤”就笑了,往花盆那一指,說:“師父給您留著呢,就知道您得翻車。”
葉菱掐了謝霜辰一把:“你怎麼不早說?”
謝霜辰“哎呦”一聲:“誰讓您那麼客氣了?師父給您什麼您就拿著,哪兒還有這事兒?”
“我真是懶得跟你貧!”葉菱翻了個白眼,從花盆底下抽了那二十塊錢走了。
三個人吃早飯相當簡單,謝方弼自己吃飯就不愛說話,吃完之後就留給倆人三個字:乾活去。
然後他自己出門遛彎去了。
這四合院不是很大,但是兩個人要是裡裡外外全都打掃一遍也挺費功夫。
葉菱說到底是個讀書人,叫他坐一邊兒寫《5年高考3年模擬》沒問題,可叫他做衛生,還一弄就是一上午,這就有點不太行了。
他拄著一人高的掃帚,問謝霜辰:“你平時就乾這個?”
“啊。”謝霜辰說,“偶爾給師父做飯,但是我做飯不好吃,他就不叫我做了。”
“原來現在還興這套啊。”葉菱嘀咕。
“不然呢?”謝霜辰說,“我是跟師父家裡住,可不得什麼活兒都乾麼?”
葉菱想了想,評價說:“硬核。”
“我師父說學藝都得這樣,連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都做不好的話,那就沒法兒學了。”謝霜辰說得頭頭是道,“您啊,還是好好表現。”
“……”葉菱本來不想說什麼了,可聽謝霜辰這話又感覺不太對,“不是,你自己跟家裡怎麼不做衛生啊?跟這兒怎麼這麼勤快?”
“那能一樣麼?”
可不是,小五爺人精一個,還拎不清這各中差彆?
倆人這麼一個院子,一邊兒乾活,謝霜辰一邊兒給葉菱講自己原來的事兒,正講到小學五年級踢球把人家玻璃砸了的時候,楊霜林來了。
“喲,二師哥,什麼風把您吹來了?”謝霜辰揚聲問道。
“給師父送點魚生。”楊霜林提著冷鮮箱說,“早上空運到的,剛從機場拿回來。”
謝霜辰小聲嘀咕:“師父三高您還老給他吃這個。”
楊霜林擺手笑道:“師父不是嘴饞麼。”
“饞也沒您這麼慣著的啊。”謝霜辰陰陽怪氣地說。
“得了。”楊霜林說,“少不了咱小五爺的,你多吃點,把師父的搶了不就成了?”
謝霜辰剛想回敬幾句,謝方弼回來了。他見楊霜林在,招呼了幾句,看見了楊霜林帶來的東西,中午飯就有著落了。
四個人圍著桌子坐下,謝方弼上座,他先動了筷子,其他人才能動。
楊霜林是個很會照顧飯局的人,有他在,基本不會冷場。他先是跟謝方弼噓寒問暖一陣,緊接著又對謝霜辰說:“你倆昨兒在這兒住下的?不是我說什麼,老五啊,你成天到晚這混那混的,怎麼酒量越來越差了?”
“我怎麼比的了師哥們呢?”謝霜辰說,“我還年輕,功力尚淺。”心中卻是罵街,我一個人怎麼可能喝的過你們三個社會老大哥?
“小葉呢?”楊霜林笑著問,“昨天休息得怎麼樣?”
“還好。”葉菱淺淺回答。
“早上有沒有叫師父檢查功課?”楊霜林接著問。
“當然啊。”謝霜辰搶先說,“這不是日常麼?您讓師父給您說說,我倆功課怎麼樣?”
楊霜林笑道:“你自然是好的了,打小兒就聰明伶俐,我們都比不過你。”
謝方弼忽然開口說:“小葉呀,口齒清晰,語言流暢。”
葉菱一滯,沒想到謝方弼會對他做出評價,雖然隻有簡單八個字,但已經難能可貴,忙說:“謝謝先生。”
“我就說了我們葉老師可好了,您還不信!”謝霜辰黏上了謝方弼,老師檢查個基本功都被他說的仿佛檢查了全本的活那麼厲害一樣,“要不我跟葉老師在您這兒多住兩天,您再瞧瞧?給指點指點?”
謝方弼說:“全天下我就管的著你們哥兒五個,連親閨女都管不了,哪兒來的能耐指點彆人?”
“師父!”謝霜辰說,“您怎麼這麼傲嬌?”
葉菱噎了一下,他不知道原來謝霜辰在謝方弼麵前也這麼無法無天什麼詞兒都敢說。不過這不是他發言的場合,他隻能悶頭吃飯。
楊霜林說:“老五,怎麼說話呢?沒大沒小。”
謝霜辰不管楊霜林,隻對謝方弼說:“師父,您教教他嘛,我倆都是搭檔了,得共同進步呀。”
謝方弼說:“吃你的飯。”
話題到此終結,楊霜林就開始聊最近的工作和演出安排,總說自己很忙,對於藝人而言,忙是最風光的事兒。
葉菱聽得頭暈腦脹,他見過楊霜林的表演也都是在電視上,因為對謝霜辰的定位有點失誤,所以他目前不敢對楊霜林做什麼評價。為了逃離這個泥濘的飯桌氣氛,剛一吃完他就主動要求洗碗,退出戰場了。
謝方弼不乾活,自己回屋聽戲去了,飯桌上留謝霜辰和楊霜林收拾,楊霜林左右看了看,突然問謝霜辰:“老五,你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
謝霜辰莫名:“什麼什麼意思?”
“你讓師父指點他,他又不是師父的徒弟,怎麼指點?”楊霜林直白地問。
謝霜辰也直白地說:“那就讓師父收他做徒弟不就好了?怎麼,我那話是不是說的太隱晦了?”
楊霜林說:“嘿,你這小算盤打的挺響啊!”
謝霜辰說:“我向來會算賬。”
楊霜林說:“老五,你這就是沒規矩。師父寵你,都由著你換搭檔了,你怎麼還蹬鼻子上臉?你這不是為難師父麼?”
“我為難師父又沒為難您,您著急什麼勁兒呀!”謝霜辰裝作一臉不解的樣子。
楊霜林“嘖”了一聲:“你彆抬杠!”
“我沒抬杠。”謝霜辰說。
“這個事兒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楊霜林用手指扣了扣桌麵,低聲說,“師父什麼身份地位?隨隨便便再收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徒弟,這關係輩分不全都亂套了?你小子可彆胡來。”
“二師哥您彆緊張啊。”謝霜辰拍拍楊霜林的肩膀,“到頭來還不是得看師父他老人家的意思?”
“你彆搞那些歪門邪道。”楊霜林最終評價,“不入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