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1 / 2)

哏兒 南北逐風 8537 字 8個月前

“什麼事兒?”葉菱問道。

“倆事兒。”謝霜辰說,“一個是今年繼續招演員的事兒,我尋思著要不然開放一下條件,未必一定是得是能上台的,隻要能下功夫就行,業務能力上不成熟沒關係,我可以教。”

“你教?”葉菱有點奇怪。為人師者,傳道受業解惑也,謝霜辰年紀輕輕地教一教小孩兒他覺得沒問題,如果是已經具有一些能力的成年人……葉菱又看了看謝霜辰,仔細再一想,放老輩子的時候,謝霜辰這個歲數有能力的早就成名了,收徒自然也不再話下,於是他問道:“你是想收徒麼?”

“我收什麼徒啊?我才幾斤幾兩?”謝霜辰說,“教學跟收徒是兩碼事,我隻是說可以把我會的東西教給彆人,緊緊是技巧。師父教徒弟可是連學藝帶做人都要教的,我可沒那能耐。”

葉菱說:“你會的東西是不少,不過那都是你師父傳給你的,不是傳給外人的,你不怕教會了彆人自己沒飯吃了?”

“這是舊社會藝人的想法,包括有時候師父傳徒弟都得留一手。”謝霜辰說,“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今天你在小劇場裡說一個活,明兒就能傳的網上全都是,你根本沒辦法阻攔彆人學你,那為什麼不主動告訴給彆人呢?而且我覺得老祖宗很多好東西就是因為所謂的師徒傳承父子傳承才失傳的。家裡沒徒弟沒兒子,就算帶棺材裡去也不傳姑娘,這不就斷了麼?”

葉菱點點頭:“你繼續。”

謝霜辰說:“我反倒是覺得,技藝這個東西是最不怕人偷的。就好比京劇,‘調’都是公用的,但是‘韻’卻是自己的,戲迷們聽的其實就是這個韻。相聲也是啊,同一個活,怎麼你說就有意思,能逗樂大家,彆人就說著沒意思呢?《逗你玩》這個單口夠經典,長著嘴就會說,但是能千百次把人逗樂的隻有馬老一個人。我沒什麼文化,道理上的東西總結不出來太多,意思就是這麼個意思。”

“我懂。”葉菱說。

謝霜辰繼續說:“反正我隻要還活著,就有無限去創造的可能,最好全天下的人都來學我,這才能證明我是成功的。”

葉菱說:“正確的道路就是這樣,吸取前輩所做的一切,然後再往前走。”

“你說得非常有道理。”謝霜辰稱讚,“這是非常好的總結性發言。”

葉菱搖搖頭說:“這句話不是我說的,是托爾斯泰說的。”

“噢——好像聽說過。”

“……”葉菱從來不意外以謝霜辰的文化水平能說出什麼奇怪的話來,隻能正式總結陳詞說,“這件事情如果你想做,並且認為是正確的,那麼我就支持你。”

謝霜辰有點驚訝,問道:“您不覺得我是瞎胡來?”

“我為什麼要覺得你是瞎胡來呢?”葉菱笑了笑,“你都這麼大歲數了,是個成年人,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有對於世界對於生活的見解。你所要做的事情隻要不違法犯罪,不侵害他人不就得了麼?”這件事兒如果謝霜辰自己不覺得有什麼,葉菱是讚成的。他們在後台的時候謝霜辰就會把自己從師父那裡學來的一些技巧和經驗告訴給其他人,大家在業務上有所進步。

謝霜辰意味深長地笑道:“不侵害他人?那可未必,我要說的第二件事跟第一件事還有點關係,至於侵害什麼人嘛……”

葉菱說:“你甭賣關子了。”

“行,那我就直說了。”謝霜辰坐了起來,很是正經,“我把手藝拿出來分享,肯定有人跳腳說我違背祖宗規矩,這不重要,我還想做一件算規矩也不算規矩的事兒,就是……我想讓您做我的代拉師弟。”

“什、什麼?”葉菱也坐了起來,動作有點猛,弄的他有點頭暈。

“代拉師弟呀。”謝霜辰一字一句地重複了一遍。

“你……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葉菱不可思議地瞪大了雙眼,“這裡麵牽扯的事情太多了,不是你拍腦袋想的事兒。”

“葉老師我發現您真逗。”謝霜辰一手搭在葉菱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說,“我要決定做個什麼造福人類的事兒您特支持,但凡是想給您夾帶點私貨,您就特上綱上線。不用這麼寬以待人嚴於律己?”

“你這輩分太高,我攀不起。”葉菱歎氣說,“你要真這麼乾了,彆說其他人了,你那幾個師哥不得先瘋一批?”

“我倒是等著呢。”謝霜辰說,“到時候不瘋我都不乾。”

所謂“代拉師弟”,就是指師哥替師父收徒,一般都是師父去世之後的行為。情況分這麼幾種,要麼是此人出身名家,需要拜一個輩分高的師父,但長者都已去世,便隻能由師哥代拉進門。要麼是師父生前便非常認同此人,但因種種原因未能拜入師門,死後也可以由師哥代拉進門。再有一種情況就是已經功成名就,但需要給自己找個身份,去各地都吃的開,也可找人代拉。

總之理由千變萬化,但其目的都隻有一個,就是讓自己歸入正門,從藝生涯裡有來路有歸途,從此不被人排擠。

謝霜辰是一番好意,但問題出就出在了這個輩分上。

謝方弼在世時已是尚在的老藝術家裡輩分高者了,所以彆看謝霜辰年紀輕輕,走到哪兒都至少是叔輩兒的,更有甚者,比他年紀大的還得叫他師爺,見了麵兒得鞠躬敬煙端茶倒水,這跟誰說理去?

要是有個無名小卒一下成了謝霜辰的師弟,這在他們的行當裡那可真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其他“霜”字輩的徒弟哪兒能容忍這樣一個宇宙三級跳呢?分明完全失去了引以為傲的資本。

“我覺得欠妥當。”葉菱對這件事的態度很保守,他自己有個名分倒是好了,可是犯不著讓謝霜辰去頂風冒險。名分而已,說到底隻是一個有則歡喜,沒有也不會死的頭銜。他本來就是一個半路出家的人,雖然心中也曾幻想過正式拜師學藝,但終究沒有受過那種傳統思想的熏陶,有時真的犯不著強行去做。

沒想到謝霜辰卻自言自語地說:“我覺得‘霜’字還挺好的,您都不用改名,直接加一字兒,就叫葉霜菱,多好聽呀。”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葉菱很想打謝霜辰的狗頭,但目前這腦袋一打肯定開花,於是隻能咽下一口氣。

“聽著呢,但也不耽誤我自己想事兒呀,我這兒一心兩用。”謝霜辰說,“師父生前是很喜歡您的,我求他收了您,自然也明白他隻把您當學生的顧慮。現在師父走了,他老人家顧不顧慮的也都不算數。我是他的親傳子弟,有信物為證,全天下隻有我有資格替他老人家說話做主,我說什麼就是什麼,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您甭操心。我也不是胡鬨,我師哥們越是覺得我傷風敗俗大逆不道,我就越是要讓他們遂了心願,把他們給我安排的罪名都坐實一下,要不然多虧得慌?我跟浪味仙合計過這件事兒……”

“等等。”葉菱說,“合著姚老板知道你跟醫院裡裝傻充愣呢啊?”

“我可沒賣他。”謝霜辰笑著回答,更顯得他剛剛那句話是故意的。

“起來!”葉菱推搡他。

“乾嘛?”謝霜辰問,“您是終於想起來要罰我跪搓衣板了麼?”

“無不無聊?”葉菱說,“事情已經過去就不要再提,我既然決定跟你好好在一起,就不會在這樣的小事上互相為難,擰巴來擰巴去有什麼用?還不如想想中午吃什麼……對,中午了,你給我做飯去!”

“行行行。”謝霜辰趕緊麻利兒站起來,跑去廚房轉悠了一圈回來說,“咱家裡沒吃的啊!做什麼?”

葉菱說:“你不會買去?”

謝霜辰說:“那咱倆去超市。”

葉菱說:“自己去。”

謝霜辰不乾:“我是病人啊!萬一我暈倒在外麵怎麼辦?萬一再有個女流氓見色起意把我撈走怎麼辦?”

葉菱瘋了:“你怎麼不編排自己讓人拐賣進大山裡生孩子?”

“我沒那功能啊!”謝霜辰把葉菱拉了起來,“走啦葉老師,一起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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