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著本事,養大了五個兒子,都給他們娶妻生子,開枝散葉。
楊檀相信,這年頭隻要肯努力,做事情上心,就會越過越好。
他年輕時候,連一畝田,一塊瓦都沒有。
不還是靠著雙手,置辦了這麼大的一片家業!
那些窮苦人,根本是好吃懶做,榆木腦袋,一點不知道變通,也不肯吃苦。他們就算餓死,也不值得同情。
在木器行被燒之前,他就是這個看法,堅定不移。
可是在這一次宗室之亂當中,一群人無緣無故衝到了他的木器行,放火焚燒,堆積如山的上好木料,被付之一炬。
已經做好的一百多件家具,也都變成了黑炭。
他沒法交貨,想要重新做,連材料都沒有了。
那些訂貨的客人可都是交了錢的!
讓自己拿什麼補償他們?
“賊老天!你怎麼不降個霹靂啊!”
老頭清點了所有的東西,他隻從一堆黑炭裡,找出了一把自己慣用的刻刀。
或許這就是老天的意思,讓自己死吧!
他緊握著刻刀,朝著手腕比了比,隻要一下子下去,就可以解脫了……可為什麼啊?自己沒乾傷天害理的事情,為什麼要落這麼個下場?
錯的明明是那些宗室啊!
要怪就怪你不姓朱吧!
老頭正想一死了之,突然外麵想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爺爺,爺爺!”
一個少年衝了進來,老頭楊檀下意識將刀收進了袖子裡。
“你來乾什麼?”
少年沒注意到老頭的異常,隻是興奮道:“爺爺,剛剛我看到了,衙門貼出了告示,說是要用炮烙處置館陶王!”
“炮烙?館陶王?”這倆字能放在一起嗎?
“爺爺,是真的,就是妲己用的,陷害忠臣的辦法,要處置館陶王!這家夥作惡多端,這回終於有報應了!爺爺,你高興不?”
“高興,高興!”
老頭嘴上說著,突然伸出巴掌,狠狠抽了孫子一下。
“你做什麼夢呢!人家姓朱啊!”
少年被打得委屈巴巴的,眼淚都出來了。
“爺爺,告示都貼出來了,不信你自己去看,我又沒撒謊!”
老頭楊檀遲愣半晌,猛地往外麵衝去。
反正他都決定一死了之了,若是能在臨死前,看一個熱鬨,也就算值了!
可他怎麼也不相信,會有宗室王爺,被處以炮烙之刑!
這不是扯淡嗎?
跟他懷有同樣看法的人,絕不在少數,生在兗州,跟這幫無法無天的朱家人住在一起,就是老天爺的懲罰。
上輩子作孽,才會落到這個下場。
人心早就麻木了,連夢都不敢這麼夢。
哪有什麼青天大老爺,就算有,也不管用,人家老朱家就是天啊!
就在一片的懷疑聲中,兗州府衙前麵的空地,樹立起一根比人還高的銅柱,在銅柱的背麵,有添加木炭的方孔,在銅柱旁邊,就擺著一堆蜂窩煤。
一切都就緒了。
館陶王被裝在囚車裡,沿著曆次殺人的經典路線,開始了遊街!
直到此刻人們才注意到,哪裡是館陶王一個!
竟然足足有十七個人之多!
全都是宗室子弟!
而且還都是惡名昭彰那種!
真的要炮烙了他們嗎?
這是真的嗎?
楊檀老漢,跌跌撞撞,跟著囚車,他瞪大了老眼,迫切要看得真切一些。
“是,真是啊!”
倒數第二輛囚車裡麵,裝著的人,就是那一天燒了他的木器行的凶手!這家夥乾得壞事還遠不止這些,難道他也要享受炮烙嗎?
那可真是老天有眼啊!
無數和楊檀一樣的人,追著囚車,一直跑到了刑場。
這時候形成周圍,已經被人山人海給淹沒了,目之所及,全都是人,大家夥的目光都落在銅柱上麵。
哪怕到了此刻,人們還都在懷疑,真的會嗎?
王嶽穿著麒麟服,笑嗬嗬出現,後麵緊跟著魯王,這位王爺看著人山人海,魂兒都飛了,更不知道邁哪一條腿。
“王爺,今天不殺館陶王,有朝一日,這些百姓就要殺了你,還有你的後人!這個道理你懂的!”
“懂!我懂!”
魯王顫顫哆嗦,坐在了監斬官的位置上。
此刻劊子手已經將蜂窩煤塞了進去,點燃火焰,從銅柱的頂端,不斷冒煙,這就跟鐵皮煙囪是一個道理。
漸漸的,最下麵的銅柱開始變色,魯王突然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受刑的,哪怕離著幾十步,後背額頭,全都是汗水,不停往下流淌。
如果不趕快動手,他就先被烤熟了。
“行刑!”
這時候足足四個壯漢拖著館陶王的四肢,就向著紅彤彤的銅柱靠上去,燒烤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