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之中,皇帝早已經擺酒設宴,隻等著宴請諸位將士。
原定野回京複命,彙報過戰事情況,領過賞賜,便急匆匆要回將軍府。
皇帝連忙把人拉住:“原愛卿若是急著回去見家人,不如朕將原老夫人也請到宮中,你們好好敘敘舊。一彆六年,好不容易平定了邊關戰事,朕還有許多話想問問原將軍。”
原定野想了想,便順著皇帝的話應了下來。
他離京之前,便已經是皇帝跟前重臣,回京之後,方打了一場勝仗,更得皇帝寵幸,被皇帝拉到了左手下第一個位置坐下。凡是在場見到此景的官員,都在心中暗自思忖,料想日後若不是原家自己作死,便是在京中風頭最盛最為風光了。
原家滿門將士,代代都是天子忠臣,守衛君王疆土,滿門英烈,到如今這代,老將軍隻有兩個兒子,大兒子也早早戰死沙場,隻剩下他與原定野父子二人。原家僅剩的幾個女眷被請入宮中,也得了皇後熱切相迎。
幾杯熱酒落肚,幾人喝得臉頰醺紅,困擾多年的戰事平定,本以為戰死的原定野“死而複生”平安歸來,多件喜事加起來,便是讓所有人心中快活。
宣晫端坐在桌後,他的年紀還遠沒有到可以飲酒的時候,此時便與皇後坐在一起,一隻耳朵聽皇後與諸位夫人說加長,一隻耳朵聽皇帝與百官說話。
等眾人酒杯稍歇,他才出聲問道:“去年原將軍在白鷺關失蹤,眾人都以為原將軍命喪此地,不知道那些時日,原將軍去了何處?”
此話一出,眾人都放下酒杯,好奇朝原定野看去。
戰報上隻言簡意賅地說明了情況,可當時戰況凶險,豈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明。所有人都知道打了勝仗,卻也不知道原定野失蹤的內情。
皇帝也急切地道:“原愛卿,你快說說。”
“那日,我帶領諸位將士在白鷺關迎戰敵軍,不想敵軍早已經在那裡設下埋伏,倉惶之下,我們隻能躲入附近山中。山巒中迷障重重,我們在山中迷了路,尋不到出口。”
無數將士們像無頭蒼蠅在山中亂轉,每一處地方都用雙腳丈量數遍,可那山中蹊蹺鬼怪,恰逢秋末,百草枯黃,再不久更是冬季來臨,滿山遍野被白雪覆蓋,找不到一點綠色。
渴了喝雪水,餓了啃草根吃樹皮,山中不知歲月,諸位將士都已經餓得麵黃肌瘦,不少人凍死在山中,好不容易挨到春日,萬物複蘇,有野果獵物充饑,直到誤打誤撞尋到出口,才總算逃出生天。經曆此事,整隊將士都與從前不同,仿佛看透生死,在戰場上也如一柄被打磨過的尖刀,無往不利。
三言兩語簡潔概括,卻是將旁邊原府女眷說的眼眶通紅,就是原老將軍也連連擦拭眼角。
倒是故事的主人公卻還可以鎮定地端起酒盞,淺嘗一口香醇熱酒。
皇後擦去眼角淚水,道:“也幸好原將軍平安歸來,不然原老將軍這般年紀,恐怕是要白發人送黑發人。”
眾人連連點頭。
原家這代隻剩下原定野一個男丁,原老將軍又年事已高,若是連原定野都去了,恐怕這原家就要斷了後!
“這一場戰事打了數年,原將軍的年紀也不小了,好不容易回來,是不是也該議親了?”皇後說著,看了皇帝一眼。
拐角處,有一雙繡花鞋露出鞋頭,偷聽著外麵的話。
皇帝道:“朕的妹妹如今可是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了。”
百官恍然大悟,哪裡有不知。
溫寧公主可是愛慕原將軍已久,追求的轟轟烈烈,京城裡人儘皆知,原將軍一去六年,公主愣是等了六年。這好不容易等到原將軍回來,想必原將軍就是塊石頭,也要被溫寧公主打動了。
眾人紛紛道:“溫寧公主賢良淑德,堪為良配!”
“與原將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
“原將軍真是有福了!”
唯獨宣晫不動聲色地撇了撇嘴:他這姑姑性情乖張惡劣,打罵宮人也是常事,六年前就已經被原將軍拒絕過數次,昨日還用一哭二鬨三上吊的威脅父皇來說情,也不知這些人如何能麵不改色誇出一個‘賢良淑德’來。
眾人的道賀聲一聲高過一聲,原定野聽得眉頭越皺越深,連忙對皇帝拱手道:“承蒙皇上厚愛,臣不敢當,還請皇上三思。”
皇帝也知妹妹是什麼人,如今最是稀罕這個臣子不過,他一拒絕,立刻道:“想來原將軍路途疲憊,那便日後再說吧。”
眾人便識趣地換了一個話題。
酒宴至半夜,才陸陸續續散去。
原家一行人回到府中,老將軍喝多了酒,站也站不穩,半倚在兒子身上。
原定野扶著人到堂屋坐下,原府的下人們已經聞聲而來,見到死而複生回來的將軍,更是滿臉喜色。
原定野目光環視周圍一圈,在每一個人麵上掃過,將眾人的神情儘收眼底。他眸光微沉,即便是一身酒氣,頭腦也還維持著清醒。
他問眾人:“秀娘呢?”
老將軍晃了晃腦袋,一杯醒酒茶入肚,也坐直了身體。
老夫人迷糊地問:“秀娘是誰?”
“老大家的,你過來。”
老將軍擺了擺手,圍在旁邊的下仆自動散開,將眼神慌亂的原大嫂推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