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張秀娘隻能暫且將這念頭壓下,後來肚子越大,行動愈發不便,再後來,她手頭沒有銀子,連去京城的盤纏也攢不起來,隻能放棄了這個念頭。
張父昨夜翻來覆去,把當年的事情想了數遍,在悔恨交加中,忽然想起了這一個細節。
隻是當年他們並未相信張秀娘的話,隻當她滿嘴胡言。
原定野周身氣勢驀地一冷,他拳頭緊握,關節咯吱作響,咬牙恨聲道:“好,好一個青州知府!”
站在一旁的楊府管事悄悄往後挪了一步。
他低垂著腦袋,瞥了張父張母一眼,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
過了一個晚上,原將軍的氣好不容易被妙妙小姐哄順了,怎麼還有人來火上澆油呢?
……
妙妙從前隻跟娘來過鎮上,還沒有去過青州府城那樣的地方。
小溪村貧窮困頓,對她來說,鎮上便已經十分繁華,每一回娘親帶她到鎮上,然後給她買甜甜的麥芽糖,是賣貨郎扁擔裡最便宜的那一種,雖然驢車會顛得屁股發麻,但妙妙卻還是期待不已。而這會兒,爹爹給她把糖鋪裡所有種類的糖都要了一份,去青州府城的路上,坐得也是舒適的馬車。
妙妙含著糖塊,含糊不清地說:“等到了之後,我們就可以把娘親的鐲子買回來了嗎?”
“沒錯。”原定野捏著她的糖袋子,等她吃完了一塊,才挑了又挑,挑了最小的一個給她:“你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妙妙一頓,從糖袋子裡摸出一塊糖,趁爹爹毫無防備時飛快地塞進了他的嘴巴裡。她伸出兩根小指頭,比劃了一點點的距離,討好地道:“妙妙隻吃了那麼一點點。”
哎呀,實在是糖太好吃啦!
就算是一天隻吃半個包子就足夠的妙妙,一不小心也沒忍住吃多啦!
她腆著臉縮了縮小肚子,剛才還被喂了不少點心,這會兒肚皮圓滾滾的,妙妙撲到大黃狗的身上,讓它擋住了自己的肚皮。大黃“汪嗚”叫了一聲,倒也沒有掙紮,溫順地舔了舔她的臉頰。
生怕爹爹會沒收她的糖袋子,妙妙又飛快地問:“爹爹知道表哥把鐲子賣給誰了嗎?”
“你表哥已經說了。”
楊府管事坐在車夫旁邊,聽了一耳朵,心中想著那家人哭爹喊娘的模樣,一邊搖頭歎氣。
原將軍一發怒,每個人都被提過來審問了一番,把有關張秀娘的事情問的清清楚楚,一點細節也沒放過。若是今日不來,起碼那大兒子在鎮上的營生還能保住,如今倒好,這下當真是什麼都沒有了!
原將軍剛打了勝仗,救了所有百姓,消息已經傳遍大江南北,是所有百姓心中的大英雄,多的是義憤填膺之人願意幫原將軍出頭。本來流言還在村中,未傳到鎮上,結果鬨這一出,客棧人多耳雜,那家子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跟上,將他們拉到暗巷狠狠教訓了一頓。戰事平定,與此關聯的人還能少嗎?全天下都得了好處!
想求救四處無門,落困境無人幫扶,做任何事都有人打壓,一動不動也有人
找麻煩,若非一頭撞死了結,這家子就再無安寧之日。
還有那青州知府……
一有對比,楊府管事心中詭異的平靜下來,這樣看起來,自己這“回京城再議”似乎也沒有那麼倒黴了!
再說青州知府。
自從原定野出現後,他的心中惶恐不安,好幾日沒有睡好。
知府夫人還寬慰他:“你那個堂妹不是嫁進了原家?隻看在她的麵上,原將軍也不會對你如何,再說,你也是聽命行事。”
青州知府可不這樣想。
吳氏是原將軍的大嫂,剛進門沒多久就死了丈夫,如今是原家當家主母,在原家地位不低,要不然他也不會上趕著討好。無論如何,原將軍也不會對吳氏做什麼,那他可不就成了出氣筒?
青州知府惶惶好幾日,這日一早就開始右眼皮狂跳,直到底下人通報有客來訪。他出門一瞧,看見門口停了一輛馬車。
馬車前坐著的人也是眼熟,是京城楊相先前派來的人。
如今看這樣子,應當就是找到人了?
青州知府忙走過去套近乎,“幾日未見,可是已經去小溪村接到人了?”
楊府管事不冷不熱地看了他一眼,態度冷淡地應了一聲。
卻見馬車的車簾掀開半片,一個五歲的小姑娘冒出了腦袋,睜著圓圓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
青州知府還記得楊府管事提過,是過來接女兒的。
他樂嗬嗬地道:“這便是你女兒吧?模樣生得與你可真像。”
“……!!”楊府管事當即麵色大變:“你可不要胡說啊!”
青州知府一愣,還未回過神來,忽然另半片車簾也被掀開,這幾日讓他提心吊膽的煞神出現在眼前,目光冰冷地看著他,隻差讓視線化為實質將他千刀萬剮。
原定野重聲道:“這是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