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家老太爺坐在中堂,方才已經聽說言雙鳳回來了,臉上便氣哼哼地。
如意跟周大娘站在門口,惶惶恐恐,看到言雙鳳進門,雙雙飛了過來。
言雙鳳反而笑了:“怎麼都在這兒,南院兒也沒個人看著?”
兩個還沒答話,裡頭言老太爺揚聲:“我叫她們在這兒的!那人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不用沒日沒夜的盯著!”
如意忐忑道:“娘子,我……”
言雙鳳擺擺手:“李嫂子都跟我說了。”放低了聲音道:“你們各辦各的去吧,這兒有我。”
打發了兩人,言雙鳳到了裡間,座上,老爺子氣的胡子打顫:“你還知道進來,在外頭又跟他們密謀什麼?”
言雙鳳笑道:“爺爺,您越發風趣了,又說什麼密謀。我這才回來,水都沒顧上喝一口……您就忙著興師問罪起來了,是要累死我不成?”
言老爺子梗了梗:“要近年關了,你說話留心些,彆動輒死呀活的,弄個好口彩不行麼?”嘴上抱怨,手卻把桌上的茶壺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行行,您說什麼我都聽,以後再不說了,”言雙鳳一邊兒答應,一邊走上前去順勢接過茶壺自己倒了一杯,“還是爺爺疼我。”
老爺子白她:“你少貧嘴,喝了水,我有話問你。”
言雙鳳慢慢地喝茶:“您想問什麼呀?聽來的話可做不得數。”
“我還沒問呢,你怎麼知道我是聽來的,”言老爺子哼哼唧唧:“你這話說的,有幾分做賊心虛,不打自招。”
言雙鳳笑:“好,那我聽您說。”
老爺子眯起眼睛:“鳳兒,你仔細跟我說,南院兒那個年輕人,你同他是怎麼樣?”
“我跟您說過了,他傷的重,在院子裡將養著身子的,等身子好了他就走了。”
“當真如此?”老爺子盯著她的眼睛問。
“這是實話。不然又怎麼樣?”
“怎麼樣?”老爺子扭著臉:“我看你為他將養身子是假,你想養他是真的吧。”
言雙鳳心裡雖有了準備,可仍是給老爺子這句話弄得幾乎噴了茶,她掩住唇忍笑:“好好地我養他做什麼,他又不是那生金蛋的鴨。”
老爺子道:“你若不是想長遠地養他在家裡,那你為什麼要跟他、跟他……”
言老爺子頓了頓,有些難為情:“你自己做的事兒,自個兒心裡清楚!你是下堂的人,才回來這半年,總該多安分守己,有些事,避嫌還避不過來,沒有自己往身上抹黑的!”
言雙鳳正色道:“爺爺,您是聽差了吧,我真沒乾什麼。”
今兒王莊主來到,言老爺子因言雙鳳不在家,出麵兒接見了。
萬馬山莊跟虎嘯山莊不可同日而語,但虎嘯山莊早年畢竟曾是皇室所有,如今竟對萬馬山莊低頭,王莊主財大氣粗,本是想趁著這個機會顯擺顯擺,再趁機討些彆的好處,說話間未免透出許多不遜。
言老爺子年青時候還有些鋒芒的,年紀漸大後,性子便變得謙和,隻管點頭稱是而已。
誰知乘風不由分說竟咬傷了王莊主的愛馬,王莊主罵罵咧咧地追著馬兒走了,老爺子驚奇之餘又覺棘手,心想乘風是吉祥的,便想過去看看吉祥。
誰知周婆子正跟如意在門洞裡閒話,一個說道:“我看這事兒不成,吉祥年紀比娘子小,又不知來曆,沒錢沒勢的……”
另一個道:“這種事兒是挑不到家世跟彆的呢,隻要看對了眼兒就成。我原本以為二姑娘不會跟吉祥對眼兒,可是前兒咱們都看得真真的,這還有假?”
如意歎了口氣:“周大娘,原本我也不敢說的,既然您提起來,我也正覺著不自在呢,您可知道,先前吉祥鬨脾氣不肯喝藥,娘子是怎麼叫他喝了的?”
周婆子忙問:“怎麼?”
如意探頭過來,低低道:“是嘴對嘴。”
周婆子的眼睛睜大了些,如意道:“當時我還不懂呢,現在想想,該不會是……娘子真看上了吉祥了吧,雖說他的脾氣叫人琢磨不透,不過那模樣生得著實沒得挑,我看整個北鎮都找不出這麼一個來。”
周婆子笑眯眯地說道:“誰說不是呢?畫上畫的也沒有吉祥的樣貌那麼標致。叫我說這樣也好,二姑娘年紀還這樣年青,終不成回來後就一輩子單著,總要再尋人家兒的,不過咱們都知道,二姑娘回來前,這莊子都支撐不下去了,二姑娘回來後才又擔了起來,你想,將來若二姑娘再嫁,出了這門兒,山莊怎麼辦?如今有了吉祥,倒是好的,招一個上門的小女婿,把日子紅紅火火過起來,難道不好?”
如意聽得愣愣地,聽到最後才嗤嗤地笑起來:“周大娘,我怎麼就沒想到這個呢?”
周婆子道:“你畢竟還年輕,哪裡會想的長遠,這就叫做‘千裡姻緣一線牽’,二姑娘本也是方圓百裡稀有的美人,本還擔心沒人配得上,如今竟是她親手救回來一個小吉祥,這不是現成的天天生一對兒的?”
如意歎了聲:“可吉祥不記得自己的出身,這樣什麼都沒有的窮光蛋,對娘子來說到底有點兒虧。”
周婆子道:“你又不懂了,二姑娘本就能乾,這小吉祥看著也不是個無用的人,隻要人品好,又有個好身子,就已算是個如意郎君了,世間哪兒那麼多兩全齊美的。”
兩人隻管議論,說的投入,全沒發現老爺子正在門口,他聽了個正著,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先前李廚娘把這些跟言雙鳳說了,道:“老爺子以為你要給他找個上門的小女婿子呢。”
此時,言老爺子見言雙鳳一再否認,忍無可忍:“我聽如意丫頭跟富貴家的,你說我聽差了,那麼那個吉祥自個兒說的,總沒有錯兒吧?”
言雙鳳一怔:“吉祥說的?他說什麼了?”
“你!”言老爺子指著她,豁出了老臉:“你非得叫我說出來,你隻跟我說,你有沒有親過他的嘴?”
言雙鳳的眼睛瞪起,那個“沒”才衝到嘴角又打住:“我那不是親,是給他喂藥。”
“你還敢說,”言老爺子一臉的痛心疾首:“你到底也在京城住了兩年,怎麼沒有些長進!咱們山莊雖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可出來的女孩兒卻也都是賢良淑德知書達理的,不會乾那些沒名分惹人戳脊梁骨的事兒。”
言雙鳳想分辯,可老爺子的腦瓜甚是古板,他既認定了她親了趙襄敏的嘴兒,她怎麼說也是枉然,隻能呆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