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馬山莊的王莊主吃了虧,但山莊的大小姐王嬌,卻並沒有參與其中,因為王大小姐並不在場。
先前見趙襄敏並未出現,王嬌的心便不在廳內了。這次王莊主本不想帶她來,隻是拗不過這從小就刁蠻任性的女兒。
可是王莊主並不知曉,王大小姐想要來山莊的真正企圖,哪裡是隨著看什麼熱鬨,不過是為了看人而已。
所以,在發現趙襄敏沒跟著出來後,王嬌趁著父親跟言雙鳳針鋒相對的時候,偷偷地從廳內溜了出來。
王嬌先前來過的那次,極打怵虎嘯山莊裡的馬兒跟狗子,幸而她對於南院是記得最為清楚的,隻見她左拐右拐,有驚無險,不多時將到了地方,卻正看見一個身著府綢的中年男子,滿麵愁容地從南院門口走了出來,跟門邊的一名隨從低語了幾句,便自離開了。
王嬌看那人臉生,並不認識是戴涉,卻也不以為意,隻趕忙興衝衝進了門。
院內空曠無人,她的心竟有些忐忑,壯膽試著叫了聲“吉祥哥哥”,邁步上台階。
不料就在此時,門口人影一晃,卻竟是趙襄敏現身。
王嬌眼睛一亮,喜出望外,還以為是趙襄敏聽見了她的聲音,特迎了出來,當下忙趕上:“吉祥哥哥,你果然在!”
趙襄敏瞥著她,眉峰細微地皺起,清清冷冷,並沒有搭腔。
他站在門檻內,也並沒有想讓開請王嬌進去的意思。
王嬌隻能止步,雙眼放光地仰頭看他,無話找話地:“吉祥哥哥,這些日子你可還好?對了……昨兒你幫我們莊子找回了那丟失的馬兒,你可真是神通廣大呀!”
趙襄敏邁步出了門,這才說道:“那不是幫。”
王嬌一怔,旋即問道:“吉祥哥哥,這是什麼意思?”她並不是真正好奇吉祥這句話指的什麼,而隻是單純地想跟他多說幾句話,這樣才能更加熟絡。
趙襄敏並沒有回答,他不願意跟這小丫頭多說一句話。
除了對言雙鳳外,小魏王對其他任何人都沒有半點興趣。
趙襄敏目不斜視,緩步往外。
王嬌隻好亦步亦趨地跟上:“吉祥哥哥你要去哪兒?我才來,咱們……”
趙襄敏瞄了王大小姐一眼,隻覺著她實在莫名其妙,好像是誰請她來的。
王嬌見他又不搭腔,也不好意思把話說的太親熱,便話鋒一轉:“吉祥哥哥,你知不知道我爹這次來,是做什麼的?”
趙襄敏惜字如金地:“什麼?”
雖是最簡單的兩個字,王嬌卻已經笑麵如花:“我爹帶了好些銀子,說是要謝吉祥哥哥呢。”
趙襄敏微微眯起雙眼,他就知道王莊主不會乖乖地把馬兒拱手送來。
王嬌因為不知道真相,隻以為自己的父親給人家謝銀,是大好事,便道:“吉祥哥哥你也不問是多少銀子?我告訴你吧,是整整的五百兩!”
她本來以為趙襄敏聽見“五百兩”,總會給一個驚愕的表情,但對方竟仍是不以為然的清冷臉色,無喜無惱,而隻是淡然,就仿佛沒聽見她說的話似的。
王嬌自己倒是有些失望,又趕緊補充:“吉祥哥哥,你不覺著高興?我爹說那銀子是給你的……”
此刻兩人已經走到了院門口,趙襄敏淡淡道:“我不要。”
“不要銀子?為什麼?”王嬌跟著走近,半是好奇半是希冀地:“那你要什麼?”
從上次見了麵後,這些日子王嬌心裡總是惦記著,日思夜想,難以忘懷,每每想要跑來虎嘯山莊,隻是沒有借口,何況是年下了,她一個姑娘家也不好自己再亂跑。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這個機會,又見到了真人,如此芝蘭玉樹般的神仙人物近在眼前,心裡那點念想迎風而長。
趙襄敏負手過門:“我要什麼,王莊主自然知道。”
王嬌的腳步頓了一下,她即刻想歪了:“吉祥……吉祥哥哥……”
大小姐嬌滴滴地叫了兩聲,又趕緊追過去,想拉住趙襄敏問個清楚,可又有點膽怯,望著他軒挺的身姿,不知為何竟有些不敢隨意冒犯。
這麼一遲疑,趙襄敏已先下台階,王嬌站在他身後,無意中卻看到他脖子上有一點紅色的印記。
王大小姐起初以為是自己看錯了,趕忙湊近了些打量。
果然,在趙襄敏的頸間,連著是好幾塊紅痕,看的王嬌發怔:這樣冷的天,自然不可能是蚊蟲,難道有人打傷了他?或者是昨兒找馬,凍傷了……或者給樹枝刮傷了?
“吉祥哥哥,你受傷了?!”王嬌急上前,“是怎麼弄的?”
趙襄敏不明所以,見她靠近,便將手臂微微一抬擋住:“王姑娘請自重。”
王嬌沒法兒再近身,看著他冷若冰霜的臉色,有點委屈:“我是擔心你……你傷的要不要緊?”
“我沒受傷。”趙襄敏有點不耐煩了,跟言雙鳳外的女子多說一個字,他都覺著是多餘的。
王嬌睜大雙眼,盯著他的脖頸:“可是你這裡明明……”
趙襄敏望見她的目光,抬手在脖子上摸了摸,若有所思。
王嬌立刻問:“吉祥哥哥,疼嗎?到底是怎麼弄的?”
趙襄敏猛地想起來,便將手重又放下,唇角卻悄悄地一挑,他已經想起來這是怎麼回事了。
兩人一個心無旁騖地往前走,一個在旁邊蜂圍蝶繞似的追隨,正要過角門,卻是周婆子跟李嬸從前方路過。
李嬸眼尖,一下看到他們,忙止步:“吉祥……跟王大小姐?”
周婆子扭頭,頓時道:“哎喲,這位大小姐怎麼又跑到這兒來了?”
王嬌跺了跺腳,隻覺著多了兩個礙事的。
趙襄敏卻已經走了過去:“你們要去哪兒?”
李嬸趕緊告訴:“吉祥,小虎子方才跑來跟我說,姑奶奶跟王莊主談不攏什麼事,要打起來似的,我也不知那小子說的是真是假,才要跟周大娘過去看看。”
趙襄敏沒言語,王嬌先叫道:“胡說!我爹是來道謝的,還帶了足足五百兩銀子呢,什麼談不攏打起來,小孩子瞎傳罷了!”
昨兒晚上,言雙鳳雖沒顧上詢問趙襄敏要馬的事,可老富貴那邊兒,卻是一五一十地跟周婆子都說了,周大娘感慨了半宿呢。
不過老富貴畢竟也是有些心思的,也告訴了周大娘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所以這會兒聽見說“打起來”,周婆子便料到恐怕是真的撕把了起來。
聽王嬌叫嚷,周婆子便道:“是不是,去看了就知道。”
王嬌白了她兩人一眼,卻對趙襄敏道:“吉祥哥哥,你彆聽他們的,對了……我家裡有上好的藥油,不管是蚊蟲叮咬還是碰傷擦傷,塗了是最管用的,一時半刻就會消腫,回頭我給你一瓶好麼?”
李嬸聽得稀裡糊塗:“什麼消腫?吉祥為什麼要塗藥油?你哪裡傷著了?”最後這句卻是問趙襄敏的。
周婆子也忙問:“是不是昨兒出去找馬傷到哪裡了?你這孩子怎麼也不吱聲?我們莊子裡也有上好的藥油,給你拿來就是!”
她們雖是婆婆媽媽的婦道人家,但卻是真正的關心他,趙襄敏的臉色略微緩和了些:“放心,我並未負傷。”
王嬌疼惜心切,即刻叫道:“還說沒有!你那脖頸上是什麼?”
趙襄敏拿眼角餘光掃了掃她:“那不是傷。”
這時侯周婆子跟李嬸也都齊齊地靠近了往他的脖頸上看,周婆子的眼神不太好,覷眯著看,依稀看到些紅印子,驚問:“這是擦傷了?”
李嬸看的很清楚,起初也不明所以,但她畢竟是個成了親的婦人,打量了半晌,隱約看到領子邊兒上的一塊紅痕格外清晰些,依稀……甚至有些牙印在上麵。
李嬸突然想到究竟,臉上便有些悶紅,悄悄地拽了拽周婆子的衣袖。
趙襄敏哪裡管她們,早邁步往前去了。
剩下周婆子跟李嬸慢了一步,周婆子兀自說:“你拉我做什麼?這孩子明明受了傷……”
“那不是傷,”李嬸低低地,怪有點不好意思的,“您老彆嚷嚷。”
周婆子納悶:“不是傷?可……”
她剛要問,突然看到李嬸發窘的表情,忽地目瞪口呆:“那個難道是……這、不太能吧……”
李嬸咳嗽了幾聲:“不然呢,那擺明了是……”她湊近了周婆子耳畔,低語:“是給人咬出來的。”
她雖然跟李順成親,但李順是個君子性子,她又是個老實婦人,就算夫妻之間也從沒鬨的過分,今日簡直大開眼界。
周婆子呆了半天,又驚又笑,嘀咕道:“先前我們年輕時候,那老東西也是沒個夠,常常弄的人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如今……怎麼竟反過來了?”
李嬸越發羞窘:“您也跟著老沒正經了,說的這是什麼話,什麼反過來的。”
周婆子笑道:“難道我說錯了麼?素來都隻說是‘憐香惜玉’,如今……咱們這位姑奶奶倒是不懂‘憐香惜玉’來了。”
兩人說說笑笑來到前廳,卻見趙襄敏跟王嬌站在門口,並沒入內。
恍惚間,聽到裡頭有人道:“放肆,你眼裡還沒有我?”聲音蒼老,竟是言老太爺!
先前廳內的情形一觸即發,卻正好戴涉帶人及時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