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如錦仔細打量了一陣:“我知道了,你是怕,他這會兒對你好,以後就變了?”
言雙鳳點頭,又忙搖頭:“罷了罷了,我才不在意這個呢。”
其實相似的話,方守恒在宮內的時候曾經跟她說過了,那時候她的回答多硬氣囂張的,隻是在麵對自己的至親的時候,才忍不住流露出一點兒內心的軟弱——她對趙襄敏,也是患得患失的。
言如錦明白她的心意,輕輕地撫過她的背:“我雖從未見過魏王殿下,但有關他的種種,著實稱得上如雷貫耳了。”
誰叫曹宜是魏王殿下的“袍下之臣”呢,有關魏王的大小事情,公事私事,言如錦聽得隻怕比言雙鳳還多。
言如錦笑了笑,繼續說道:“以我看來,這位魏王殿下可不是那種輕浮狂浪的,而且他也沒有必要跟人虛與委蛇,比如之前給蓉兒的見麵禮,何其用心,後來又特叫人去救你姐夫,也是儘心了。再加上你告訴我的在山莊的那種種,豈是能裝出來的……他是經曆過不知多少次生死的人,怎會跟那些凡夫俗子一般,也正因他是不拘一格的,才慧眼獨具對你情有獨鐘的,這竟是天注定的姻緣,你又何必多慮?”
這幾句話,春雨一樣滋潤進言雙鳳的心裡,終於令她舒坦了。
曹宜親自送了言雙鳳出門,眼巴巴地看著她:“鳳妹妹要去哪兒?我今兒沒事,陪著你可好?”
言雙鳳懶得跟他應酬:“改日吧姐夫,我今兒忙呢。”
曹宜眼珠轉動,滿臉堆笑:“是是,改日……你可彆忘了,什麼時候或許叫我、哦不不,叫你姐姐跟我……去你住的地方……”
他一心惦記著要見小魏王,這邊話為說完,言雙鳳早進了車廂。
馬車往前,曹宜還不依不饒地跟著車追了幾步,殷切地叮囑:“最好是趕在王爺在家的時候,我們也好謁見,好妹妹你聽見了麼?”
言雙鳳靠在車廂上,回想方才言如錦的話,唇邊掩不住的甜笑。
如意在旁邊嘀咕:“這曹爺真是癡心妄想,竟想見王爺呢,王爺豈是他說見就見的?真是的……天底下的男人竟有這麼天差地遠的,看看王爺再看看曹爺,嘁,女媧娘娘造人的時候可不要太偏心了哦。”
言雙鳳將臉靠在車窗上,忍笑。
不料馬車忽然緊急停了下來,把她晃得往前一倒。
如意趕忙扶住,這會子外頭車夫嗬斥道:“什麼人攔路!”
隻聽外頭有人道:“是不是言家二娘子的車?”
如意探頭:“是誰?”
對方見了她,忙回頭說了幾句,不多時,那邊馬車上下來一個人,竟是方家的二小姐方成琳,隻見她滿臉惱色,提著裙擺氣衝衝地上前:“言雙鳳,你好大的架子,請你去你也不去,你是真想我哥哥死?”
而在方成琳身後跟著的,除了她的丫鬟外,還有一人,竟是嬋娟,也就是被方守恒改過名字的雙喜,她上前拉住方成琳:“二姑娘,這兒人多眼雜,您彆著急嚷嚷。”
方成琳望著馬車,氣急敗壞地道:“我嚷又怎麼了,我又怎能不急,哥哥若有事,老太太也活不了了,這個家眼見都完了!言雙鳳,我實在是想不到,方家竟會毀在你的手上!”
如意見她不依不饒地,趕忙先下了車:“二小姐,你說的什麼話,彆什麼臟水都往我們娘子身上潑!”
方成琳道:“你沒有資格同我說話,叫她下來,言雙鳳,你不敢露麵跟我對質麼?你雖然跟哥哥和離,但方家也算沒有很虧待你,你就這麼絕情,要把我們趕儘殺絕不成?”
這正是在街市之上,行人極多,被方成琳叫罵了這一陣兒,圍觀的百姓越發聚攏了,指指點點。
又有人醒悟,這正是最近鬨得滿城風雨的迷惑住小魏王的“言雙鳳”,跟原本是她前夫的“方侍郎”的家人,頓時人潮如湧,議論紛紛。
言雙鳳本來不想跟方成琳吵,何況這件事她還不知是怎麼樣呢。可是藏頭露尾不是她的性子,何況給人指著鼻子罵,她如何能忍。
把車簾一掀,言雙鳳現身,而在她露麵之時,圍在前麵的那些百姓們頓時失聲。
這些日子,大家對於言雙鳳這三個字極為熟悉,但畢竟親眼見過的少,雖然有人戲稱是什麼褒姒貂蟬之姿容,這才能有顛倒小魏王的本事,但直到親眼目睹,才相信傳言不如相見,相見更勝傳聞。
怪不得會叫魏王殿下傾心,果真是世間少有的絕色人物。
如意忙上前扶住:“娘子,她胡說八道呢。”
方成琳氣急色變,狠狠地瞪著言雙鳳:“好,你果然敢跟我照麵,你既然想要方家死,你不如先當麵殺了我!”
言雙鳳冷冷一笑,把手往腰間一疊,道:“你是失心瘋了?堂堂方家二小姐,街市叫罵,是誰教你的?”
方成琳道:“我又怕什麼?方家都要沒了,我還擔心什麼二小姐大小姐?”
言雙鳳道:“誰說方家沒了?是朝廷頒了公告,還是皇上下了旨意?”
方成琳一怔,又咬牙道:“你還跟我說風涼話,大哥都給禦史台捉去了,得罪了魏王殿下,他難道還有好兒?大哥若出事,方家也傾覆在即,你難道不懂?”
言雙鳳的聲音不高不低,道:“我確實不懂,不過,我知道朝廷問案可不是你說的這麼簡單,必要三審三問,人證物證,外加當事之人的口供,若是方侍郎這樣的四品官,還得經過刑部,甚至遞送皇上麵前複審才能定生死,怎麼到了你嘴裡就這麼簡單,還是你覺著,魏王殿下是個罔顧法紀之人,可以任意濫殺大臣?”
周圍的眾人都仔仔細細聽著,呼吸都怕大了聲,聽到這裡,嗡地一聲,都紛紛搖頭。
就如曹宜把趙襄敏當神一樣,百姓們也甚是愛戴這位小魏王,尤其這次魏王殿下是帶軍功而回的,甚至於對百姓而言,“魏王”這個身份反而是其次,最撼動人心的卻是:他是個年紀輕輕,便屢戰屢勝定國□□的少年英雄。
雖然趙襄敏極少回京,私下傳聞也稀罕的很,但百姓們還是自發地編出許多有關於他的故事兒,有的是真,有的半真半假,有的堪能通神,但無有例外都是好話。
所以言雙鳳這話一出,大家紛紛說不可能。
方成琳左右看看,漲紅了臉道:“王爺當然不會是那樣的……可惜,萬一有人對他進讒言,那就不一定了!”
還好她是個待字閨中的姑娘家,這才把那“枕頭風”三字改成了“讒言”。
但百姓們當然知道這話中的意思,無數雙目光盯著言雙鳳,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還不大敢高聲。
言雙鳳一聽,剛才還跟言如錦說自己“禍國妖姬”,沒想到現世報來的這樣快。
如意急了:“二姑娘你嘴上留德吧,我們娘子今兒早上才知道方大人的事!”
方成琳盯著言雙鳳道:“你敢說這件事跟你無關?”
言雙鳳一笑:“我沒那麼大本事。魏王殿下也沒那麼耳根軟。”
方成琳咬住下唇,一時不知要何以為繼,此時旁邊人群中不知是誰叫道:“魏王殿下是皇親,又是少年英雄,你一個下堂婦人到底是怎麼惑住小王爺的?到底用了什麼手段?”
這混話一出,立刻有人附和:“還能是什麼,看她生得這樣就知道……哼,必定是她攛掇小王爺,才把方大人給拿下了,真是最毒婦人心,非得把方大人置之死地不成?”
言雙鳳眼神一變。
方成琳聽了這句,淚如泉湧,她捂著臉哽咽道:“不管是不是你,哥哥隻怕真是活不了了,還有家裡……老太太……”
周圍的鼓噪更響亮了,言雙鳳本想喝問最先說話那兩人,但這會兒有無數個聲音圍繞著,好像無數隻手都在指著她。
蒼鷺跟車夫試圖驅退眾人護著言雙鳳離開,但那些人裡三層外三層的,竟無法立刻突圍。
方成琳又上前來拉住她,含淚道:“鳳姐姐,要真的不是你,你就想法兒救救哥哥也救救方家吧!我給你跪下都行!”
言雙鳳額頭出了汗,被圍了太久,呼吸都有些艱難,而那些人仿佛還在繼續向前湧來,好似潮水要將她淹沒似的。
就在這不可開交的時候,不知何處一陣切金斷玉似的銳響,叫眾人心頭均是一震。
很快地,那些鼓噪的聲音都消退了,而前方本來密不透風的人群,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刀從中劃開一般,眾人自發地向兩側急速退了出去。
言雙鳳抬頭,從人群閃出的路她看過去,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那匹傲然不群的天馬,乘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