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初夏看著他又問:“今天不少人都在問我,我們到底什麼時候結婚。”她直直地看了過去,“你說呢?”
正因為看得認真,便能看到許英光在那的動作停頓,這沉默持續的時間不長,但卻很讓人尷尬。
許英光一會才開口:“不著急吧,現在也沒時間想結婚的事情,公司接下來的事情還很多,哪那麼著急。”
寧初夏心裡清楚會從許英光那聽到什麼,她接著說:“現在身邊的人都在催,聽著很煩。”
話已經說得明白,可對麵的許英光還是給予了漫長的沉默。
“我覺得還不是時候,再等等,等公司穩定了再說。”
寧初夏往許英光那看,對方極力回避著她的眼神,而後她也笑笑:“你先休息,我今晚查點資料,估計很晚才會回房間休息。”
許英光聽到寧初夏這麼說,幾乎是如釋重負地點著頭,他臨要進門的時候又重複了一遍:“再等等,而且我們之間也無所謂這本證。”他的聲音低沉,“遲早都是要領的。”
門被關上,許英光靠在門背處沉默,他從口袋裡拿出了隨身攜帶的錢包,內格的拉鏈拉開,裡麵有一張被對折了的合照,看著這合照他沉默了許久,又慢慢地把它收進了口袋裡,眼底的光似乎也跟著黯淡。
寧初夏拿著手機和書走進了臥室隔壁的書房,書房裡擺了張床,兩人的工作和學習偶爾會有需要熬夜的時候,為了不打擾彼此,這張床便時常能派上用場。
當然在兩人吵架的時候,這張床也經常會使用,許英光和原身都不是壞脾氣的人,他們如果對彼此有情緒,就會選擇暫時隔開彼此,冷靜下來再談。
進了屋的寧初夏關上了燈,閉著眼想起了今晚接收的記憶,對於原身來說,大概就是從今天開始,她的人生就走向了拐點。
而這拐點,正是來自於許英光。
大學同學們說的沒錯,許英光確實是校園劇的男主演,隻是這女主演可從來不是寧初夏,她隻不過是這場曠日持久的鬨劇裡,被牽連進去見證他們不離不棄感情的一員罷了。
那句總被拿來使用的句子不是都說了嗎?人家天造地設的一對,哪容得你們這些妖魔鬼怪來摻和。
寧初夏倒是想說,這些天造地設的佳偶,何必把其他人牽扯進來造就怨侶呢?
……
早上起來,寧初夏便簡單地泡了酸奶麥片,配上之前就放在家裡的吐司。
吃到一半,許英光就從房間裡出來了。
他眼下的黑眼圈比平時重了點,看上去昨晚上沒睡好。
一瞧見寧初夏,許英光便也掛上了笑:“辛苦你了,每天早起,我還以為今天周六你會在家休息。”他將昨晚的尷尬暫時拋在腦後,“晚上你早點回家,我們一起吃飯?”
昨晚許英光回房間以後也反省了下自己,確確實實他的那番話挺傷人。
許英光雖然心中情緒複雜,可也知道自己遲早該下個決斷了,他不能對不起寧初夏。
寧初夏看許英光的動態是要過來給她一個擁抱,便恍若不知地開了口:“嗯,今天學院請來了一位美國的教授,我們要去招待。”
聽到美國,許英光果然一怔,而後笑了笑:“是哪位業內大牛,你說出來我沒準認識。”他不知不覺便坐了下去,不再繼續剛剛的動作。
他創業以後對學術方向的了解變得少了,不過如果是業內的大牛他還是認識的。
“俞致珩。”寧初夏吃完了最後一口,如她所預料,當這個名字一出,許英光整個人的身體便僵硬了起來。
寧初夏知道,讓許英光敏感的從來不是美國,也不是某個大牛,而是他們可能會關聯到的某個人。
“我聽過。”許英光很快恢複了正常,“這位確實很厲害,我聽過他的名字,之前聽人說有不少國內大學向他發出邀請,不過就是不知道他本人有沒有想回來了。”
“可能會回來吧。”寧初夏淡定道,“不過想來也不會到我們學校來,畢竟你也知道,學校的引進名額都快滿了,放不下了。”
又隨口說了幾句,比如俞致珩這次來還帶了一個助手,聽說這助手是他的學生,寧初夏見許英光那越來越繃不住的姿態也就不再刺激,而是擦擦嘴輕鬆地起身選擇了出發。
至於被留下的許英光今天會不會魂不守舍,那就和她無關了。
……
寧初夏當年考慮過要出國留學,隻是出於對異地戀的考量和對家人的關心便放下了這個想法。
不過即便放棄了,她也依舊保持著學習的狀態,常年文獻,之前學院裡請教授來她也常常在旁邊幫忙翻譯,雖然今天來的教授是國人,可以前學院也遇到過有出國鍍金的教授回來一句話十個詞能說八個英文單詞的情況,為了以防萬一,寧初夏便也站在了教授的旁邊。
站在學院門口沒等多久便等到了去完成接人任務的車。
門被打開,備受矚目的俞致珩和他的助手便下了車。
先下車的是俞致珩,他走在前麵,正在禮貌地和幾位教授打招呼,而後下車的則是他的那個學生兼助手。
寧初夏看向那稍微落在後頭顯得有幾分局促的女生,對方長發柔順地披在身後,看上去有些害羞,能看得出這樣的場合對她來說不算特彆適應。
事實上都不用等這位助手自我介紹,寧初夏就能報出她的名字,這位蘇淺淺,和她的人生那可是打了死結難以解開的那種。
對此寧初夏倒是忍不住陷入沉思……這麼說來,其實她和這位長得並不相似吧?
有時候她可也真奇怪,男人的白月光替身標準到底是什麼?
不過現下有更重要的正事,寧初夏絲毫不怯場,她出席過類似的場合很多次,要不是她沒有考博的醫院現在應該已經是學院裡的老師。
“俞教授你好。”寧初夏坦然地伸出手,“我看過您還在國內時在《ActaMathematics》、《AnnalsofMathematics》等期刊上發過的文章,一直很仰慕您的學術成就,如果這次有機會的話希望能和您多多交談。”
俞致珩本科階段學的數學,他不少論文都是在臨近畢業前後發的,當年引起了一番討論。
俞致珩自然地做了回應,他向來對和彆人交流學術很有興致,但前提是對方能接得上他的話。
寧初夏都已經看到蘇淺淺盯著兩人交握的手那目不轉睛的眼神了,說實話,這眼神隻要稍微注意,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在一陣官方的寒暄後,便到了學校安排的第一個講座,這次俞致珩的訪問行程持續一周,期間安排的活動很多。
一如既往,學校抽調了不少本科階段的學生“強製”旁聽,雖然大家心裡有數,這樣級彆的講座彆說是本科生了,如果是平日裡不用功的研究生都可能跟不上,但這畢竟好不容易請一次大人物來,總不能讓這不大的梯形教室空空蕩蕩,到時候連拍照宣傳都不方便。
寧初夏和蘇淺淺同坐在第一排靠右側的位置,兩人靠得挺近,便也不可避免地需要客套幾句,畢竟講座還沒正式開始。
先是自我介紹,不太擅長和人聊天的蘇淺淺便談到了她曾經在國內的學習:“……我高中在H城十三中學讀的……”她緊張時便下意識地多話,竹筒倒豆子般背起了個人簡曆。
寧初夏忽然做出驚喜的神情:“H城十三中學?”
“你也是那個學校的?”蘇淺淺有些意外,寧初夏的長相如果是同校的學生她按說是該記得的,難道不是同一屆的?可看上去對方也沒有比自己大或者小多少。
“不是,我的男朋友也是在那所學校讀書的,沒準你們認識呢!”
“不一定,我讀書的時候認識的人就不多,隻有同班或者出名的人才知道。”
寧初夏笑著報出了許英光的名字。
這名字一出,蘇淺淺整個人都僵住了,那魂不守舍的模樣,讓人瞧著擔心。
“我……我認識。”蘇淺淺尷尬地回答,“以前我們同班,不過不算熟,隻是說過話而已。”
她撒謊時有些心虛,便低頭看起了其實她根本無需看的材料,腦海中被壓抑著的回憶翻湧而上,一個個畫麵出現,攔都攔不住。
她怎麼可能在許英光的女朋友麵前說自己是他的前女友呢?還是甩了男朋友的那種。
想到這,蘇淺淺也想起了寧初夏這號人,當年她和許英光分手過後不久,便輾轉從認識的朋友那聽說,許英光找了個新的女朋友,兩人很登對,在學校裡很出名,所以,當時說的那個新的女朋友,就是這位寧初夏吧?
這是什麼孽緣?
主持人已經開始介紹嘉賓,蘇淺淺也得以暫時用這段時間消化情緒。
看過蘇淺淺巨大反應的寧初夏笑容淡淡,他們隻不過是反應大而已,可對於原身來說,那可才是黑色記憶。
在原身的記憶裡,她便是從這一次婚禮之後開始糾結結婚的問題,可是當她拋出問題時,許英光永遠都在逃避。
原身當然是想不明白了,如果說當年可以用剛畢業沒有積蓄或者事業未成的理由來拖延的話,那麼現在,這些理由都已經不在了,為什麼還在逃避?
她怎麼也想不到,和她神仙眷侶長跑了十年的許英光心裡,還藏著個白月光,而她這所謂的女朋友最開始也就是個緊急用替身罷了。
蘇淺淺是許英光的初戀,兩人在高中時期,有這麼一段短又刻骨銘心的戀情,隻可惜兩人的成績相差很多,不得不報了不同的學校,年輕的情侶是禁不起分離的,剛開學不久,蘇淺淺便因為水土不服等原因不斷生病,再加上兩人學校之間的差彆,她心中的自卑作祟,最後她毅然選擇了分手,不願意再拖累許英光。
許英光挽回無效,為了走出這段泥潭般的感情,便選擇了和蘇淺淺同樣清純,尤其有著相似眼神的寧初夏,當然,當年的他是有幾分衝動的,也希望以此讓蘇淺淺覺得後悔。
他這頭一談戀愛,很受刺激的蘇淺淺奮力學習,畢業後便出了國,後來在國外學習雖然不是很順利,但也還算有點成績。
而這一次蘇淺淺回國的事情,許英光其實並不知道,上輩子的原身不清楚其中內情也沒和許英光提起,一直到之後,蘇淺淺成功畢業,通過這次的淵源同樣進入C城大學工作,這才和許英光重新有了聯係。
他們有了聯係之後,三人之間的局麵便越發的混沌。
蘇淺淺在讀書期間,仰慕的是這一次來做客的俞教授,隻是俞教授不解風情,她在告白失敗後才失意回國,再彆許英光時,其實她心中的執念並不太多。
可誰讓許英光念念不忘多年呢?他記憶裡始終將蘇淺淺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恰巧遇到寧初夏準備留學,他便能夠一次又一次地和蘇淺淺接觸。
原身並不知道她身邊的暗流湧動,在預備留學前,她希望能和許英光安定下來,這也好讓家人放心,否則她這沒結婚,身邊的親人朋友對於她要跑出去念幾年書這件事都很反對。
她這一逼婚,卻發現許英光越退越遠,一個想抓緊繩索,另一個則拚命地想把繩索解開。
痛苦的糾結後,兩人不歡而散,最後是許英光提出的分手。
被分手之後,原身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十幾年的感情被放棄對她來說心如刀割,同時她開始責怪起了自己,是不是自己逼得太緊,可又忍不住生起困惑,分明兩人從談戀愛到現在從未說過不婚主義,為什麼談到結婚許英光卻這麼抗拒。
許英光分手分得決絕,沒有給一絲一毫的機會,原身除卻自身糟糕的情緒外,不得不麵對的是因為混亂感情而終止的留學計劃和來自家人的責備擔心。
被逼著一次又一次的相親,原身感覺自己都熬成了相親專業戶,以往一直覺得人生目標堅定的她,慢慢地陷入了茫然。
相親遇到的人有好人有壞人,有的人對她挑挑揀揀指手畫腳,有的人則還算客氣,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還算合適的人,可在這個時候,許英光又來了,喝醉酒的他待在寧初夏家樓下,聲音低落的他讓寧初夏選擇了拒絕相親對象。
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好幾次,看著寧初夏這麼在相親上受挫,不少認識的人話裡話外都已經不太好聽,認為她是眼高手低,要求太多,這才留來留去把自己留成了剩女。
原先自信從容的她已經不在,在寧初夏最糾結的時候,她收到了許英光和蘇淺淺的結婚請帖,事實上倒不是他們特地想發給寧初夏的,而是蘇淺淺群發給了學校的老師。
鬼使神差之下,原身參加了他們的婚禮,婚禮上的蘇淺淺和許英光看上去很登對,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而在司儀的要求下,許英光深情地做了致辭。
“我們在一起很不容易,分開又相逢,兜兜轉轉,我們才是彼此對的那個人。”
坐在邊角的寧初夏聽到了身邊的人在談論這兩位的浪漫情史。
“他們是彼此的初戀情人,後來因為異地分開,又各自留學,重新相逢在C城,這才走到了一起,多有緣?多浪漫?”
是啊,如果這個兜兜轉轉和錯的人指的不是原身的話,那確實是挺浪漫。
這一錯,就錯了十幾年誰能想得到呢?
故事的最後,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而錯誤卻變得越來越錯。
家裡人是又氣又為她擔心,集全家之力催著她結婚,之前原先同意的留學或讀博這回已經被徹底擱置,按照父親說的:“你也爭爭氣,你看人那許英光,到時候人家孩子都抱出來了,你那還沒畢業,多尷尬?”
前三十幾年的她,有人生理想有目標有愛情……可以說一切順遂,可在那兩位的浪漫愛情故事正式開場後,她那原本順風順水的人生便徹底崩塌。
一切隻因為她成了彆人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