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H城新市中心的這座廣場以一己之力帶動了周圍的商圈, 從開業到現在,無論是人流量還是日收入都在幾個商圈中遙遙領先,現下四周的房價已經被帶得飛起, 門口足夠寬闊的馬路也時常因為過多的人流而顯得堵塞。
而位於商場內部和商場步行街上的店麵,自然也是寸土寸金, 可並非所有店鋪都能在這立足,高昂的租金使得此處的店鋪流轉率同樣很大,如果收益不如預期, 便會很快關門歇業, 否則隻會麵對日益擴大的虧損。
所以在這開店,其實是風險和機遇並存的選項, 當然,前提條件是要有充足的預算, 否則單單租金和前期的裝修投入就能像個吞金獸一樣能夠將看似足夠的資金吞噬完畢。
吳涵銘心中是有個創業夢的, 俗話說得好, 這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他自然是不想一輩子當個采購部的科員的, 不過在H城, 盛海餐飲也算是一家挺大型的公司, 采購部又有額外的績效收入,整體的薪資水平不算高也不算太低, 再加上每年發的那些什麼年貨優惠券,福利待遇還行, 他一直也沒考慮過辭職的問題。
再說了, 他這就算辭職, 那也得是確保了能更進一步才會辭,他又不是寧初夏那樣的大夢想家。
沒錯, 吳涵銘也承認,他的確是對寧初夏心有芥蒂,可這又怎麼了?這難道不該是寧初夏的錯嗎?
想到寧初夏,吳涵銘就會想起自己浪費的時間精力。
天知道寧初夏這人多難靠近,他不那時候不知道花掉了多少時間,還是白做功夫。
說起那段時間,吳涵銘就是一把辛酸淚。
盛海餐飲除卻行政部門職能劃分不太明確外,另外幾個涉及到金錢的部門都已經走在了規範化的道路上,這也意味著他們平時的加班並沒有那麼多,當然,由於公司不太講究勞動法,再加上H城當地不算發達,大家心中也沒有相關意識,又有畏難情緒,這其間諸如沒有加班費,月末、年末加班這類的問題還是一直沒能被解決。
可這工作量比起寧初夏身上的,那可就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了。
但那時候,為了能夠接近寧初夏,吳涵銘是無所不用其極,自己沒工作也不休息,掛著個電話陪她聊天到睡覺,風雨無阻,關心備至。
寧初夏的性格偏軟,看似好接近,可要打開她心扉並不容易,吳涵銘感覺自己這輩子的耐心都投入了進去,這才一點點地走進了寧初夏的心房。
其中最讓吳涵銘不爽的,就是寧初夏性子的拖泥帶水,他要是寧初夏,背靠舅舅這麼個大樹,早就升職了,還能讓領導欺負?再說了,這換個部門不香嗎?居然還這麼笨呼呼地被人使喚。
他每次試著慫恿寧初夏去找方總,對方總是怯弱拒絕,說什麼不能麻煩彆人。
切,吳涵銘隻覺得這行為傻透了,這世界上的東西難道不就是分成有用和沒用的嗎?她需要的東西,對於方總來說輕而易舉就能達成,也就一個電話一條信息的事情,談什麼麻煩?如果非要說浪費人情,拜托,這人情是可以培養的,精明點自然又能討好。
他看寧初夏像鴕鳥想躲就著急上火,可越逼,寧初夏卻越往後退,甚至還生出了疏離感,幾次這麼衝突下來,吳涵銘也就不繼續了,隻是認清了寧初夏的廢物蠢蛋本質。
不過廢物蠢蛋多好?好掌控,也好利用。
可誰知道後來會生出攔路虎呢?
吳涵銘自然不會把這當成自己的問題,他隻是一昧地把責任推卸給寧初夏,這要怪就得怪寧初夏不夠實誠,家裡不爭氣,派不上用場,不過這人倒是真“出息”了一回,這出息兩個字是帶貶義的,吳涵銘想到對方跑出去辭職創業這件事至今都覺得好笑,她與其自己出去,不如找方總要一兩家餐廳去做店長。
吳涵銘可不覺得自己這是瞧不起人,他這是實事求是,再說了,這開餐廳前期得投入多少錢啊!他這雙利眼,可已經算出了寧家的財產,寧家父母的那點錢,放在市場上都填不了什麼窟窿。
看看人方青青,聰明又優秀,這才半年的功夫,就已經是副主任,估計再過個一年半載,也就要從方總那接過公司,同樣都是留著方家的血,這人和人怎麼能查這麼多呢?
不過現在想這些也沒意思了,吳涵銘習慣性地用商業地眼光打量著周圍,他很喜歡觀察周圍店鋪的流轉情況,這叫做時刻為未來創業準備著。
才走進步行街,他就發現了兩家改頭換麵的店鋪。
最前麵的那家,是奶茶店,之前是個英文名的店鋪,他也記不太得名字了,不過這個店麵他倒是印象深刻。
大概每個地方都有這麼一家“被詛咒的店麵”,說被詛咒倒是有點迷信,不過確實也有點這個味道。
如果吳涵銘沒記錯,就開業到現在兩年的功夫,這個門店已經換個至少五個主人了,再加上換店麵偶爾會有的重新裝修時間,基本可以說開在這位置的店麵開不過半年,這就有些玄學味道了。
而這一次開的是名叫“夏時茶”的店麵,還是做奶茶的,裝修走的是薄荷綠的風格,給人一種清新的感覺,從外麵往裡頭看,裡麵的位置基本坐滿,能看到好幾個顧客正在拍照。
武依依注意到吳涵銘的視線:“這個夏時茶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火的,現在在好幾個地方都有分店了,他們這一季主打的桃子風味飲品都很好喝,對了前幾天我叫到辦公室過,你那時候也說好喝呢。”
吳涵銘想起了前幾天喝過的下午茶,公司裡的幾個女生很喜歡叫奶茶,他一般都是點的“隨便”。
武依依這麼一說他倒是想了起來,那天他喝的是個什麼水蜜桃奶茶,味道還可以。
他不太懂奶茶,不過也知道最出名的幾家網紅奶茶店,但大多奶茶店在H城都沒有分店,當地流行的是本省才有的牌子,他倒是不知道這家夏時茶成了新的流行。
“這個現在很火?”吳涵銘暗暗在心裡記下,下回叫下午茶請人就能叫這家。
武依依點頭:“挺火的,剛開業的時候排了好幾天隊呢!我們公司都能叫到兩家門店的奶茶,現在開了好多家。”
想到這個,吳涵銘心裡多少有點酸,奶茶這門生意這些年來正火,就單單說這商業街裡,飲品店就不下十家,偏偏絕大多數還能存活下來!據他了解,現在不少奶茶店都走的加盟路線,坐收十萬打底的加盟費,一座城市裡動輒就開個十幾家,利潤顯然很可觀。
可這大家也都是會看商機的,有這麼一句投資行業的萬金油金句大概是這樣的:“當絕大多數人都發現這個行業大有利潤並決意投入的時候,這個行業往往就已經飽和甚至過飽和了。”
現在的飲品店多如牛毛,一條街往前走能看到好幾家,要是想不出什麼特色來,那還真站不住腳,吳涵銘想過要賺這個錢,卻沒有這個本事,他甚至去谘詢過國內最有名的一家奶茶店的加盟熱線,然後他便驚住了。
這家奶茶店在官網說的是免費培訓,聽起來是挺香對吧?可免費的東西才是最貴的。
這培訓免費,加盟可不免費,加盟費一般根據品牌的好壞不等,像是吳涵銘谘詢的這一家,那就是四十萬。
他要求你必須和其他店鋪統一裝修,使用同樣的產品,原材料也要統一從總部進――這點是最氣人的,這就意味著每次的收入無形中都要分給總部一部分,而且沒有終止,因為一旦被官方查出你這口味出了問題,損害了品牌形象沒準還要被告。
而在這些之前,那還有個區域審核問題在等著你,一般來說,他們會考量同城的消費能力,在同一個城市裡不會同時安排過多的店鋪,而且每家店鋪的覆蓋範圍也有講究,這也就意味著你要是去得晚了,可能你就選不到好的商圈。
考慮完這些問題,就得要開始前期投入,除卻加盟費用,單單店麵租金人工,那又是二三十萬。
他得要準備六七十萬,才能開一家奶茶店,吳涵銘沒瘋,也沒這個本事,所以他才更覺得寧初夏是瘋了,這開店能容易嗎?
再往前走,吳涵銘便看到不同店鋪門口的排隊人數,他的大腦飛速運轉,下意識地看著門口的招牌酸水咕咚咕咚往外溢。
長期呆在采購部門,接觸最多的就是各個供應廠給出的價格表,現在大多什麼餐廳飲料店,他隻要看一眼價格表,在品嘗一番品質好壞,就能分析出利潤有多少。
這些人流量多的店鋪,是真的日入鬥金不帶誇張的!
而看到那幾家門可羅雀的,吳涵銘眼底就忍不住有些不屑閃過,這要是他來管,肯定能把這家店給做起來,隻可惜他空有一腔抱負無處投入。
“今天要吃的是哪一家?”吳涵銘隨口問來轉移注意力,他心中的感慨實在是太多了,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的可悲可歎。
有能力的人無處發揮能力,無能力的人倒是能憑借家境憑借外在環境飛黃騰達。
沒錯他說得就是他遇到的這幾位。
寧初夏白日做夢,明明背靠大樹不懂乘涼;方青青比寧初夏好上不少,可吳涵銘自覺自己不比她差,而且方青青這人沒有一點眼光,如果找了他做對象,這公司一定能在他的幫助下蒸蒸日上;武依依呢,就更彆說了,雖然住在豪宅,卻連父母做什麼生意都一知半解,平日裡就知道貪圖享樂。
可偏偏這些人的基礎條件還都比他好,何其可恨?
“夏島。”武依依拿起手機點開點評,“這家餐廳的老板特彆厲害,開了好幾家店鋪呢!這家餐廳也裝修得很好看,我朋友圈不少人都在曬圖呢。”
聽到好看,吳涵銘就覺得沒什麼意思了,又是一家網紅餐廳,估計是分量少,擺盤精致的那種,味道也就那樣吧?要是他的店……
“到了!”武依依看著手機,“我朋友是老板最早的那家炸雞店的顧客,這才能幫我留位置呢!”她話裡有些得意,不過她這得意也挺正常,門口這排隊陣勢實在驚人,雖然是開業加成,可也令人咋舌,畢竟今天又不是什麼大的節假日,隻是普通的工作日晚上。
吳涵銘一見門口排隊的人就撇嘴,這可彆是托吧,再稍微打量一眼門麵,喲,這門麵的裝修倒是不錯,挺講究,用的是亮色調的淺藍搭配白色,是挺“好看”就不知道中用不中用了。
跟著女朋友往裡走,吳涵銘隨意看著彆人桌上的殘品,他看到有人在拍照,也瞧見有人吃得津津有味。
這看上去像真的挺好吃?就怕是托。
“老板!”武依依略有些激動地抬高音量,加快步子往前走了兩步,吳涵銘被迫跟著加速,皺著眉情緒不是很振作。
這武依依就是太稚嫩天真,總做出這種孩子氣的行為,他要是她……
吳涵銘的所有想法在此刻被按了暫停,大腦一片空白。
站在他前方很近位置的人正是半年不見的寧初夏。
寧初夏和半年前相比變了很多,今天穿的是件利落的工裝褲,搭配著件簡單略謹慎的T,圖案被前麵的黑色圍裙擋住了。
原先維持著黑長直狀態的頭發剪短了不少,染了個淺棕色,此時被紮成個丸子頭,旁邊則散落著一點碎發。
依舊是年輕氣十足的打扮,這也是以前吳涵銘最看不上的一點,在他的概念裡,寧初夏就該穿正裝、襯衫、裹裙或者是連衣裙這才正式,對方連高跟鞋都不太會穿,一點都不成熟,實屬幼稚,當然對方就算穿上了正裝那也是不倫不類,有種小孩穿大人的衣服,畏畏縮縮的,一點都沒有什麼知性優雅。
可現在的她雖然還是穿著和以前類似的衣服,但卻滿是灑脫,那股一切儘在掌握之中的從容自信誰都能看出。
是化妝了嗎?吳涵銘看了眼對方的唇色,好像不太深,這應該是沒化。
可寧初夏怎麼好像好看了不少?而且那股學生氣,那股稚嫩,總是畏縮的氣質是怎麼不見的?
先是被對方的長相所震驚,然後便是武依依的那句話。
老板?什麼老板?這家店是寧初夏開的?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好久不見。”寧初夏先和武依依打了個招呼便向吳涵銘大方揮手。
伏筆回收,再次重逢是在這個時候也不錯。
她向武依依解釋:“我以前也是盛海的,半年前辭職出來創業,那時候你還沒來公司,以前我和老吳關係還可以,不過辭職後就沒聯係了。”
武依依聽到寧初夏的解釋剛剛的提心吊膽現在已經不複存在,她鬆了口氣:“這麼巧啊!我還想著你們怎麼會認識了。”
餐廳的服務員足夠招待客人,不過寧初夏還是帶著兩人到了座位:“沒想到和你一起來的是他,我也挺震驚。”
吳涵銘終於反應過來,他眼神裡的震驚至今沒有散去。
這能不震驚嗎?半年前在他眼裡是落荒而逃的敗犬寧初夏現在居然成了這麼一家店鋪的老板。
吳涵銘看了眼,這家夏島統共租了兩層的空間,這店麵的空間也大,再加上後廚,租金就很驚人,更彆說這裝修要花不少錢了,在他的概念裡,寧初夏開的店鋪,應該是在陰暗的小巷――好吧沒這麼誇張,但也應該是開在那種無人問津的大路兩邊,混雜在什麼寵物店、文具店之類的中間,店麵大概也就二三十平方,和普通的小炒店鋪差不多大,一個人負責整個店鋪的事物,然後忙活到累死都沒能賺多少錢,最後隻能關門,還欠了一堆原料錢。
他絕不承認自己是心理陰暗,這不過是現實如此罷了!
吳涵銘很快找到了理由,這一定是方總支持的!對,肯定是方總幫的忙,否則寧初夏怎麼可能開這麼大的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