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前進,隻有她留在了過去,原身想過振作,努力讓自己積極,藥物的副作用在她身上表現明顯,發胖、困倦、記憶衰退……她變得越來越渾渾噩噩,看著因為她疲憊衰老的父母愧疚又痛苦。
多年以後,她憑借著那本文憑和個人的實力當了個聲樂老師,平日裡一對一地教教學音樂的學生。
在那時候,葛小雨已經是知名的音樂劇演員,擔綱主演;溫雪央也已經成為圈內知名的歌後,嫁給了彼時已經是知名富豪的男主;兩人曾是同一寢室還都驚豔絕倫一事堪稱佳話,輔導員接受采訪時,說她們倆是讓他引以為豪的學生。
機緣巧合之下,原身和溫雪央再度相遇,原身下意識想躲開,沒想到溫雪央主動地向她示了好,她態度親昵,好像這些年的事情不複存在原身試過問溫雪央是不是願意相信她了,可溫雪央隻說都那麼多年了,一切都過去了,就算真的是原身做的,她也不在意了。
原身看著溫雪央說不出話,這句不在意,她好像是該感謝的,可她為什麼要為自己沒做過的事情道謝呢?對她來說,這一切沒有哪怕一天過去過。
可她還是這麼迷迷糊糊地和溫雪央恢複了往來,兩人恢複聯係之後,溫雪央對原身極好,好得有點過了頭,像是要補足這些年來兩人失散錯過的回憶一樣,禮物如流水不說,好幾回還主動提出要給原身投錢,讓她重新撿起自己的音樂夢想。
原身沒覺得感動,隻覺得這一切讓她惶恐極了。
她家裡本就不缺錢,父母離世後留下的遺產每年的孳息就足夠她生活。
她現在已經四十出頭了,曾經的那點對夢想的幻想早在歲月中磨滅得乾乾淨淨,怎麼現在忽然又說起這個?
多年來的蹉跎讓原身明白一個道理,想不明白的事情不要去想,否則隻會懲罰自己,可在午夜夢回時,她卻忽然驚醒,曾經的疑問再次湧現心頭。
認命的她就沒想明白過為什麼這些糟心事會發生在她的身上,她除了一劍闖九州之外甚至不知道要去怪誰,那張照片到底是怎麼到一劍闖九州手裡的,是她心裡永恒的謎。
可在這天晚上,她忽然反應過來了――
是誰能接觸到一劍闖九州,且說出的話能讓他信任?
是誰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和一劍闖九州之間的關係,還能拿到溫雪央非公開的照片?
是誰在這一切之後,獲得了利益?
除了溫雪央本人之外,隻有一個人能做到這些。
這件事她直到現在才想明白,那溫雪央知道嗎?
床簾雖然被拉起,但並不能將所有的光遮擋住,現在已經過了十二點了,床下的葛小雨和溫雪央還在遊戲中奮戰。
在剛接收完的劇情和原身的記憶時,寧初夏隻感覺到了微妙的不對。
可在把劇情開始之前的記憶也看了一遍之後,她便感覺到了更大的不對勁。
……
這個點的校園路上行人很多,其中有不少低頭族隻盯著手機,卻能準確地改變方向,避開前行路上的所有障礙。
可即便是這樣走著,也有一些人天生具有吸引他人關注的能力。
溫雪央今天穿著件設計特彆的一字帶露肩碎花裙,露出來的肌膚如雪般白皙,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已經習慣於這樣的關注,溫雪央隻是抱著快遞,往宿舍樓的方向前進。
跟在她身邊的葛小雨神色躲閃,有種想要回避路人目光的衝動。
她身上穿的同樣是件碎花裙,是短袖設計,今年流行的款式,可她站在溫雪央身邊,就像一隻醜小鴨。
葛小雨依舊清楚地記得,她在剛入學的時候,還沒感覺到這麼強烈的差異,畢竟當年她在高中裡也是挺受歡迎的女生,一直到那天為止。
她和溫雪央一道去上公共課,教室很大,兩人也就沒有找舍友們彙合,隨便選的位置後麵正好是兩排男生。
葛小雨一直聽到身後傳來細碎的討論聲音,還有小聲地笑聲。
因為前後又距離,老師又在講課,她聽得不太清楚,隻聽見了他們互相慫恿著彼此過來搭訕的玩笑話。
葛小雨忍無可忍,在下課時回頭低聲說了一句:“能不能彆一直說話,很煩。”
她這忽然發難,後麵的幾個男生一愣,完全不帶半點客氣地懟了回來:“你不會以為我們在說你吧?想什麼呢你!”
直到今天,她依舊記得當時的窘迫,那種從頭到腳發燙的溫度和難以遏製的難堪,對方還真沒說錯,她確確實實以為這些話是在對她說的。
在那之後,她便開始關注起了周圍環繞著的差異,也曾眾星捧月的她,現在隻不過是無人問津的普通學生之一,無論是老師、同學,好像都會把目光從她身上錯過,落在彆人的身上。
而這個彆人,如果隻有溫雪央,那她也能接受,畢竟溫雪央從上到下,樣樣優秀,無可挑剔,可憑什麼還有一個她?
“雪央,你說初夏這是不是想戀愛了?”葛小雨笑著說道,“你說是不是她和那一劍闖九州……”
她的嘴角上揚,可眼睛裡沒有半點笑意。
在《風雲江湖》中,情緣是個完整的係統,結情緣之後,能夠有情緣經驗加成、情緣技能等獎勵,因此遊戲裡結情緣的人很多。
她們三在遊戲裡一向不談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專心致誌隻想變強,一直到去年底,情況忽然不大一樣了。
先是一劍闖九州開始對寧初夏窮追猛打,後是溫雪央和服務器第一高手不打不相識,而葛小雨身邊圍繞的雖然同樣都是服務器裡的名人,但肯定要比這兩位差上不少。
溫雪央瞥了眼葛小雨,悄無聲息地和她稍微拉開了點距離,但臉上絲毫沒露出任何痕跡。
“可能吧……”想到寧初夏最近的改變,她心裡也開始煩躁。
要知道她們寢室,原先除了吳楠楠之外,那都是步調一致,每天基本上都是一個點上床休息,一個點起床準備上課,就連出去打包飯菜都是一起。
寧初夏是她在寢室裡最親近的一個,就像現在溫雪央抱著的這快遞,如果是在以前,那不是寧初夏順路取回來的,那就是寧初夏和溫雪央一道出門拿的,她雖然和葛小雨也算是朋友,但人都有親疏遠近。
這變化還要從那天說起,寧初夏忽然說自己頭暈不舒服,提前上了床休息,第二天據說是跑去校醫院問了醫生。
等從校醫院回來,寧初夏說醫生說她長期熬夜,作息不規律,長此以往會影響身體,總之就是一個意思,她得改正作息。
自那天起,寧初夏每天早睡早起,出門開嗓跑圈,回來還順便幫她們帶上早餐,整個人都變得精神了不少,原先被遊戲占據得滿滿的空閒時間現在被分走了不知道多少。
以前溫雪央喊寧初夏玩遊戲那是隨叫隨到,可現在居然還得看她時間方不方便。
照溫雪央說,學校的校醫院那是出了名的亂七八糟,那醫生哪懂得看病,大家都一樣的晚睡,怎麼偏偏寧初夏出問題?可她怎麼能說這樣的話?隻能這麼看著寧初夏脫離於她的視線範圍之外。
她一煩躁,就有點想啃指甲,溫雪央強行壓下了自己的衝動,抱著快遞的手稍微緊了緊,所幸走在路上,聲音嘈雜,發出的聲響不會被人聽到。
“她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溫雪央勉強地回答,“就是想談戀愛也很正常。”
葛小雨沒說話,隻是又深深地看了眼溫雪央。
關於寢室關係,其實她也一直頗有微詞,除卻戀愛後一向獨來獨往的吳楠楠之外,剩下的三人裡,就數她落單得多。
葛小雨當初想了很久都沒想通,她聲音比寧初夏差這件事她認了,可她其他方麵到底哪比寧初夏差了?這溫雪央為什麼把寧初夏放在比她更重的位置,她配嗎?
葛小雨後來也想通了,天天在溫雪央的身邊,那根本就是襯托紅花的綠葉,寧初夏生得不好看,願意給他人做嫁衣是她的事情,她可不想。
不過在她沒想通期間,她一直在觀察溫雪央,這一觀察,就觀察出有些微妙的地方。
溫雪央分明不是個特彆敏銳的人,但卻好像一下能摸準寧初夏的個性,就連她喜歡吃什麼討厭吃什麼這種細節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平日裡,她分明是個挺隨和的人,但對寢室的人尤其是寧初夏,有種近乎變態的控製欲和依賴,隻要她開口的事情,就要由她主導,也就是寧初夏,性子很軟,才能任著溫雪央擺弄。
她看得出,寧初夏是把溫雪央放在心裡最重要的位置的,可溫雪央是不是這樣,就要打個問號了。
不說彆的,就說一劍闖九州追求寧初夏這事。
說實話,葛小雨是怎麼想都覺得這件事不靠譜,雖然她是挺嫉妒寧初夏得了一劍闖九州的青睞,可她並不覺得一劍闖九州是什麼合適的情緣對象,在遊戲裡這人的風評可一點都不好。
雖然沒有人明確掛過他或者有什麼證據,但是不少人私下傳言,這一劍闖九州看似在遊戲裡找情緣,實際上就是在遊戲裡找炮、友,這都是奔著奔現去的,彆人一個都還不敢見麵的時候,他都不知道見過幾個了。
再說了,可不是她說話難聽,但寧初夏就是不好看呀!人一劍闖九州之前的幾個情緣大多曬過照片,都是出了名好看的類型,這明顯和寧初夏不搭嘎好嗎?那什麼不在意長得怎麼樣?誰信啊?老虎說吃草就能改吃草嗎?
如果是彆人――就比如她,知道一劍闖九州的情況,那還能守住本心,可寧初夏在感情上就是一張白紙,這遇到老油條,隻有被騙的路。
就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吳楠楠聽了這事,都忍不住勸了寧初夏,認為網戀不可怕,生怕寧初夏陷進去。
可溫雪央呢?她居然還挺支持,讓寧初夏不妨接觸看看,說是認識認識又不吃虧。
是不吃虧,人家肯定是不會下口的,可寧初夏會不會受傷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葛小雨反正沒打算插手,寧初夏自己的閨蜜都沒管,憑什麼要她一個做普通朋友的人管?不都說了嗎,吃了教訓才能長大。
“是挺好。”葛小雨輕快地回答。
快到宿舍樓的門,葛小雨正在掏自己的門卡,就聽見剛剛一直沉默的溫雪央忽然開了口。
“我剛剛擔心了一路,但想了想初夏這樣也挺正常。”
葛小雨疑惑道:“這怎麼說?”
溫雪央語氣輕快:“輔導員和教授不是一起選了她參加校內的下周的音樂會嗎?聽說之後還有一場校內音樂劇,大四的一位學姐還來找了她,讓她去做畢業彙演的助唱……”
葛小雨緊張道:“什麼時候定了這麼多活動的?”
這就是她更氣的另一件事了,寧初夏的嗓音條件確實在她們中無人能比,高音輕鬆自如,低音說下就下,肺活量充足,聲帶運用恰當,音色上佳,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大多活動優先選她吧?
是,這一行業比不少行業更看中天賦,可以說沒有天賦的人,連這門檻都進不來,天賦的差距,有的人用一生去努力都無法彌補。
但除了天賦之外,不還有很多重要的因素嗎?比如形象之類的,這也很重要啊!
葛小雨很清楚自己的天花板在哪,如果自己在校的時候不能把該抓住的機會抓住,最後恐怕學了幾年也就是學個寂寞,隻能打包回去當個音樂老師,如果不樂意,那就得收拾收拾準備轉行乾彆的了。
當然,這其中也有不輕易放棄繼續堅持的選項,這也是不少同學會走的路,吃點苦,或者看見天光,或者收拾行囊回家,可這選項對於葛小雨來說是不存在的,她家裡是絕對不會支持她這麼任性的。
所以她必須得在畢業之前,擁有一個跳板,握住一個機會。
葛小雨要得不多,她就想做個演藝圈的編外人士,不賺錢但是能受人關注,她也就覺得開心,可至今為止,這機會連影子都見不著。
“這不是總是這樣嗎?”溫雪央輕笑了一下,“誰讓初夏是我們裡麵最厲害的那個,厲害的人,總是能擁有更多機會的。”
葛小雨冷冷地刷開了宿舍門:“是啊,她是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