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偵探30(2 / 2)

人們總是喜歡具有挑戰性的東西,男人都是賤皮子,金碧會所的客人們尤其是,見多了對他們千依百順,百般討好的,這樣長得漂亮又有性格的,帶刺的薔薇格外的招人眼。

點薔薇出台的人越來越多,價格給的也越來越高,她很快就能夠還清領班的錢了。做這一行,來錢如流水。

她吃住都在會所裡,除了日用衣服,也沒有什麼花錢的地方,但上班有訂製的各種工服,會所會統一配備一些衣服,就算是日用品,這裡是酒店性質,都給配齊了的,住的宿舍都是雙人間。

酒水費,出台費,領班會抽走一大半去還她欠的錢,但剩下的那些,也幾乎是曾經養父母加一起一個月的工資。

她想去開張卡存錢,領班麗姐反複打量她幾次,怕她跑了,親自帶著她去了銀行。

那個時候,薔薇在會所內很火,鮮嫩的帶刺薔薇,誰都想要率先采擷,但日子久了,她又始終是那個冷冷淡淡的樣子,客人覺得她胃口吊的太久了,給你花了這麼多錢,也該給點實惠了。

她賺的錢已經足夠還給領班,酒精長期腐蝕著她的身體,陳玉英請了幾天假休班,她呆在宿舍裡,照著鏡子,卸掉妝容,粉底之下,那個時候她也不到二十歲,但鏡子中的女孩,仿佛蒼老了十歲,淚溝,黑眼圈。

她偷偷計算著卡裡的錢,想著這些錢能去哪,能夠做什麼。儘管隻在金碧會所呆了不足兩年,但她的身邊已經來來回回了很多人。

這裡每個人的故事都有著些許相似而不同。

她叫薔薇,室友是個叫玫瑰的姑娘,比她大上三歲,性格豪邁,長相美豔,喝起酒來噸噸噸,不知喝趴過多少客人,很多客人喜歡教玫瑰出去陪著酒席,漂亮,會說話,有麵子。

同住在一起的人,互相磨合之間,矛盾是常有的事,她們隔壁和對麵的房間,撕逼扯頭花,室友來回換,但玫瑰和薔薇倒是相處的不錯。

她不知道玫瑰的真實姓名,玫瑰也不知道她的,玫瑰是大學畢業,還會說一口流利的外語,懂得她好多不知道的東西。

她那個時候問玫瑰,你是大學生,又這麼厲害,為什麼會來這裡?玫瑰吐著煙圈,笑著看著她,仿佛是看著她的天真,“小薔薇啊,你真傻,現在大學生遍地都是,我在這多喝開兩瓶酒,一天掙的錢,就是外邊一個月的工資,你還年輕,錢夠了,就早點走,晚了,一輩子都出不去了。”

玫瑰一語成讖,在她想走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讓她徹底地走不了了。

會所來了一波外地的公子哥,不知道是什麼來路,但會所的主人梁老大說了,都必須招待好了,梁老大的兒子梁振東都一直作陪著。不知道那公子哥是從哪裡知道了會所內的四大美人,玫瑰,薔薇,鳳仙,芙蓉,還在休息的她沒叫過去作陪。

豪奢的包房內,隻有兩個男人,一個是會所老板的兒子,大少爺梁振東,另一個年輕男人是十足的陌生麵孔。

梁振東不常來到會所,會所裡人人都知道,梁老大不想讓自己的兒子碰這一行,以後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梁振東創業了公司,以後啊,要走堂堂正正的企業家路子。

那是最私密的包房,裡邊就是開槍,都不一定穿得出去聲音,曾經的夢魘再度出現了,那男人看著她奮力掙紮的樣子笑了起來,他說,“這張臉真漂亮,像幅完美的畫,可世上的東西,有缺憾才好。”他拿著小刀,想要在她的臉上動手。

強要來的東西不好,但自己得不到的話,不如毀掉。

玫瑰為她求情,在會所裡,最重要的就是這一張臉,一旦毀了,那群客人拍拍屁股滾蛋,不會有半分的憐惜。梁振東一腳把玫瑰踹倒了桌子的邊角,剩下的兩個女孩也瑟瑟發抖,不發一言。

她都不知道當時哪來的勇氣,先一步動手摔碎了酒瓶子,

“我自己來。”

冰涼的酒液還粘在手上的玻璃片上,她生生地在自己的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那男人看著她劃完之後,似乎又覺得無趣,叫人給她處理了傷勢,但疤痕,就這麼留下來了。

她因為被這個男人記下來,梁振東下了死命令,不準她離開會所。毀容之後,沒有新生,反而是更加無儘的沉淪。

傷疤很醜,不夠好看,半麵天使,半麵魔鬼。她自己並不害怕,如果美麗是原罪,我曾毀滅這份美麗,但依舊沒有給生活帶來改變。

她用長長的頭發遮住半張臉,不是因為自己覺得醜,隻是怕嚇著彆人。

她被梁家勒令留在了會所,隻是因為這張臉,許多客人投訴看了會做噩夢,她被調到了按摩部,甚至開始認真地跟著師傅學手藝。

那會子有個常來按摩的一個女客人,時常戴著不一樣的珠寶首飾,剛開始她以為是炫耀,後來才知道,那女客是想賣給她們這些會所裡的女人,想要做她們的生意。跟著她學了很多東西,她第一次對寶石了濃厚的興趣。

沒過多久,會所裡連著幾個月都有小道消息在傳,梁老大不行了,靠山倒台了,會所裡的客人都越來越少了。剛開始大家不以為意,梁老大縱橫冰城那麼多年,能這麼輕易地倒台就有鬼了,後來會所裡不少高層都不出現了,人越來越少,大家意識到,那傳言可能是真的,會所裡的人們東奔西跑,四散而出。

她那個時候不知道去哪,在這裡呆了五年,她都沒有踏出去過幾次,外麵花花世界的樣子,早已忘卻了模樣,回到宿舍的時候,玫瑰收拾著行禮扔給她身份證,說是領班麗姐發下來的,那意思不言而喻,橫亙冰城二十年的金碧輝煌,散了。

她收拾好了東西,玫瑰問她想不想改名,拖著箱子走出那裡,她第二次以為自己迎來了新生。

改名那個時代還不算嚴,玫瑰的一個追求者幫著辦的,很快就辦好了,玫瑰看著她新改的名字撇撇嘴,陳玉英,還不如叫陳琳呢,土氣。

她笑了笑,沒說這是路過看到“玉英小賣部”的門口起的,小賣部的老板娘坐在板凳上和鄰裡插科打諢,聊著八卦。

她也想擁有一個“玉英”的平凡人生。

當初那位按摩的女客,確實賣了點首飾,但都是便宜的,她也學了不少東西,比如寶石的種類,鑒彆,曆史,加工,那女人曾經誇過她有天分,緊接著就是一句可惜。

可惜什麼,兩人心裡都知道。陳玉英沒把她當師父,女人也沒把她當徒弟。

改名之後,薔薇與玫瑰揮手告彆,兩個帶刺的,還是彼此離得越遠越好。

陳玉英進了一家工作室,也許是出於對這張臉的憐惜,也許是出於她對於寶石的了解,她被留下了,做一名普通文員,一乾,就是四年多。

陳玉英偶然地在手機上看過新聞,某高級官員被雙規,拔出蘿卜帶出泥,高官之子曾經的舊案也被翻出來,舊案加新罪,判了死刑,是那個男人。

她以為自己的人生終於在經曆一切苦難之後走向了正軌,即便前半生都是一處苦情的悲劇,如今樂章也走到了過渡期,接續起一段平和明麗的旋律。

沒有DU,沒有木倉,沒有打打殺殺,沒有沾了血的錢,沒有那令人避之不及的一切。

但直到一個月前。

一章熟悉的麵孔出現在了工作室,那些隻有午夜夢回才會出現的記憶,再度浮現在陳玉英的眼前。

她偷聽了梁振東與老板之間的談話,久久不能平靜。

她曾以為,攤上了一個好老板,一堆好同事,工作都在彆墅裡,同事們一個個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來上班,像是那些光鮮亮麗的職場劇裡一樣。

但事實告訴她並非如此,在金碧會所的那幾年,她早已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少女,那裡藏汙納垢,無所不包,討論犯罪更是常事,她知道了工作室暗地裡真正進行的勾當。

梁振東在過去的幾年裡一直與謝冰馨做著交易,轉移資產到國外,兒女,妻子,產業,老板謝冰馨提供了一條龍的服務。

而梁振東這一次前來,是聽說來自中樞的掃黑工作組盯上了他們家,梁家的靠山不一定願意保住他們,現在梁家需要把如今的這位靠山牢牢地綁在戰車上,這位大佬是個女兒奴,他的女兒最喜珍寶,越值錢的越好,而且是對方看得到的值錢,也就是這一枚藍寶石戒指,需要特地去拍賣會走一遭,梁振東拍下來,讓世人看到它的珍稀與價值程度,讓接受這份饋贈的人看到這份價值。

她是出於什麼樣的心偷走了那枚戒指?

陳玉英曾以為,陳琳與薔薇所經曆的一切已經化為虛影,如今隻需要守好現在,安安穩穩做一輩子的平凡人,也許不會結婚生子,但安安穩穩地上班到老,對她已經是願望。

會所裡養著的那些打手,有殺人犯,搶劫犯,持槍殺人的,拿刀捅人的,她曾親眼看過那群人的暴行,無惡不作。

可眼下,她以為豪門闊太的老板居然私底下還為這群人服務,言笑晏晏。

陳玉英明白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但她聽到了梁家再次倒台的可能性,她可以什麼都不做,但她想要試試。

她這一生,都是被動著,被推著向前走。

出生被親生父母送人,被養父性侵,被送到會所抵債,被逼著陪酒,被拘在那裡數年......

也許我的人生是一出徹頭徹尾的悲劇,她想著。

兜兜轉轉,她無法走出這個怪圈,但至少在悲劇落幕之前,她想試著做出最後的掙紮。

也許無力,也許無用,也許在她人看來不過是可笑不自量。

但她想要試試。

落地窗前,對麵大樓的LED屏幕無比閃爍,甚至看著有些刺眼。

拍賣師落槌的那一刻,七千二百萬的數字,她的內心毫無波動。

這些錢她當然可以選擇肆意揮霍,反正,無論是謝冰馨的錢,還是梁振東的錢,都是臟的。

不乾淨的錢,由她這個不乾淨的人來用掉不是很好嗎?

陳玉英是大主顧,拍賣行的服務人員問她,要不要參加其他場次的競拍,可以直接從錢中抵扣。

她本想拒絕,但翻了翻介紹,停住了手,那上麵是姑娘們,有眼神明亮的女童,有咧嘴微笑的少女,有拄著拐杖的老嫗,有背著筐簍的婦女。

然想起了好幾年沒見過的玫瑰,玫瑰曾經說過,她家裡有四個妹妹,她是老大,如果她不賺錢供妹妹們讀書,妹妹們可能就被賣出去了。

中學流言蜚語泛濫的時候,班裡一想和她看不過眼的漂亮班長潑了一盆水在那滿口騷話的男生身上。

第一次初潮的時候,她在街上,路過的姐姐和阿姨帶著她去廁所,給了她衛生巾,買了新內褲。

在會所的時候,第一次笨手笨腳出台,領班麗姐親自給她化了妝,帶著她去辦銀行卡,對她說,錢隻能花在自己身上。

臉劃傷之後,那些麵上冷嘲熱諷的女人們,有人給她湊錢,有人給她弄偏方,有人給她找藥膏,有人給她求情。

工作室上班的時候,嘴上嚴厲的師傅默默給她總結好了所有的資料,桌子上每天多出來同事帶的水果,酸奶,小零食。

陳玉英經受過很多的苦難,但依舊感受過許許多多的善意。

在向銘寶的服務人員轉達要求的時候,對方明顯愣住了。

“您真的確定捐出這些錢?”

“我確定。” 她說著。

也許這就是慷他人之慨?讓她這個渾身汙濁的人,用掉這筆臟錢,也算是負負得正了。

電視直播裡,主持人念出匿名捐贈者的留言。

“姐姐來了。”

縱我身居泥沼,願君展翅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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