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台一臉愕然,看著下方爭執的情景。
諸位掌門唾沫橫飛,激烈討伐。父親一對多,據理力爭,正義凜然。
他看著這一幕,垂在身側的拳頭握緊,神情變得複雜起來。
藏寶圖。
他當然明白是怎麼回事。還是蘭音說的,玉華門的掌門偷盜了他們的秘籍,因為兩本秘籍合在一起,可以拚成一張藏寶圖。
他不僅知道這個,還知道父母一直暗中調查。父親此刻所表現出來的毫不知情,指責青山派的老掌門汙蔑他,根本就是說謊。
看著這一幕,他臉上如火燒一般。旁邊肖似蘭音的少女,正在笑盈盈地看著他。雖然知道她不是蘭音,但是此刻,他仍舊羞得不敢看他。
父親……父親竟然……
“有些事情,可能你還不知道。”
韶音見眾人吵到尾聲,並沒有提及全麵,於是將韓夫人來山莊參加英雄宴,並不積極出頭,隱瞞魔頭的位置,私下派弟子們捉拿魔頭,試圖逼問藏寶圖的事,說了一遍。
末了,她笑盈盈道:“你是碧水山莊的少主,對於藏寶圖的事,你知道多少?”
如果要顧全大局,保全碧水山莊的顏麵,蘇玉台當然要說,事情就跟他父親說的一樣。沒有什麼藏寶圖,碧水山莊也沒有私下捉拿魔頭,更沒有跟正道門派對著乾。
但是,他心中始終存有一絲底線,讓他沒辦法說出那樣的話,跟父親一樣……跟父親一樣無恥的話。
“我不知道。”他垂下視線,搖搖頭道。
垂在身側的雙拳,握得更緊了。單薄的身形,也繃得緊緊的。
啊,真是清白呢。
什麼壞事都跟他沒關係。
“你真的是碧水山莊的少主嗎?”韶音上身前傾,湊近他臉前,好奇地道:“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一點都不知情?你是不是有好幾個成器的兄長,他們得你父親的倚重,有什麼事情都交給他們去做,所以你才不知情?”
蘇玉台臉上難堪極了,屏著呼吸,倒退半步:“不是。”
“那是什麼?”韶音眨著眼睛,滿麵好奇,“是因為你太無能?莊主和夫人不相信你,覺得你不堪大用,所以才什麼都不告訴你?”
這就有點羞.辱人了。
就算她是帶著好奇問的,而不是故意奚落,可蘇玉台還是感覺到了一股敵意。他抿了抿唇,抬頭看向她,說道:“山莊的事,我一向不大管。”
這話是真的。
他從前一向貪圖玩樂,從來不理會山莊的事,隻知道自己快活就足夠了。
“啊,可是你都這麼大年紀了!”韶音仿佛驚訝極了,上下打量著他,臉上滿是不能相信,“你就什麼都不做嗎?像個三歲孩子那樣,讓蘭音伺候你,讓父母庇佑,讓師兄弟照顧?”
唰!
蘇玉台臉上猛地漲紅,一時血湧得太急,眼前都有些發黑起來。他終於知道了,什麼叫沒有最難聽、隻有更難聽。
“是我從前不懂事。”他腳下向後退去,明明還不能清晰視物,卻忙不迭地逃離這個叫人窒息的距離,“不打擾掌門了,我去尋我的朋友。”
幾乎是狼狽地退開了。
“嘖。”韶音發出一聲。
“嘖。”灰總跟著發出一聲。
太沒用了。
就這,就不敵了。
韶音的話其實還沒說完,但是既然他的承受力就在這裡,那就先放他一馬。
“各位前輩。”清了清嗓子,她站起來道:“一時半會兒既然討論不出來,不如在此住下,慢慢商量。”
諸位老人家吵了不短的時間了,也已經疲憊了。想到還有幾個門派的掌門沒到,於是便道:“既如此,便叨擾了。”
“不客氣,不客氣。”韶音笑眯眯地道,“諸位前輩願意落腳離恨宗,是離恨宗的榮幸。”
她做足了樣子,拿出東道主的好客與熱情,命弟子們帶他們下去休息,安置在精良的客房中,並送去換洗衣物、飲水飯食等。
哦,除了碧水山莊。
“為什麼沒有他們的?”聽到弟子回來稟報,韶音挑了挑眉,“我們離恨宗欠他們的嗎?為什麼要給他們?”
是的,沒有碧水山莊的飯食。連茶水也沒有,隻有一壺冷水。
被抓回來的那群弟子,是這樣。莊主和蘇玉台,也是這樣。
莊主要麵子,不肯親自來問。蘇玉台怕了韶音那張嘴,也不肯來問。於是,叫了一名離恨宗的弟子,讓他來問。
“是,弟子知道了。”這名離恨宗的弟子立即答道,拱了拱手,退出去。
再見到碧水山莊的人,便道:“碧水山莊乃武林正道,名門魁首,連我們掌門都不放在眼裡,想必是不屑於占我們離恨宗的便宜,白吃白喝吧?”
把莊主氣得!
當下丟出一張銀票:“蘇某花銀子買,總行了吧?”
“真是對不住。”那名弟子低頭,看著輕飄飄落在地上的銀票,眼角是向上斜著的,“小的前段時間練功傷了腰,彎不下去。”
莊主頓時氣得,臉上都扭曲了,從牙縫裡擠出來:“好,好!離恨宗的待客之道,蘇某領教了!”
扭頭走了。
銀票也不撿。
那名弟子看了看,低聲笑了一下,慢悠悠走過去,用腳尖在銀票周圍劃了個圈。
吃過午飯,這個圈就出名了。
“碧水山莊當真豪闊!”
“一百兩的銀票,說不要就不要。”
“嘖。”
“家底這麼厚,還對藏寶圖遮遮掩掩的做什麼?”
“人心隔肚皮。這麼多年了,老夫才看清碧水山莊是什麼東西。”
莊主不知道這事。他在打探離恨宗的地形,不放過一寸土地,一間殿堂。尤其是關押魔頭的院子,更是被他摸了個透徹。
蘇玉台陪著林月如,在離恨宗做客。兩個年輕人,總是安靜不下來的。溜達著溜達著,就聽說了這事。
蘇玉台的臉色難堪極了。
他已經向林月如和盤托出身份。之前瞞著她,是他不對,現在瞞不下去了,與其讓她從彆人口中聽說,不如他自己說出了。
林月如正在笑著:“我猜到了。”
像他這樣一身少爺習氣的人,如果是以前的林月如,或許看不出來。但父親無故慘死後,玉華門經曆了很多事,她也成長了很多,知道什麼樣的是沒背景沒靠山的人,什麼樣的是有背景有靠山的人。
蘇玉台一看就是有來頭的少爺。
正說著話,就見到前方聚著裡三層外三層的人,嗡嗡的說著什麼,依稀有“碧水山莊”的字眼。
兩人好奇走近,就聽到了眾人的議論,以及地上那張孤零零的銀票。
蘇玉台的臉上難看極了,又羞又愧,硬著頭皮,漲紅著臉,上前把那張銀票撿起來了:“我父親一向不理事,粗心大意的,叫諸位見笑了。”
眾人看著他,沒有再說什麼難聽的話。
這事暫告一段落。
而蘇玉台也打聽出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連忙收起銀票,從荷包裡拿出幾塊碎銀子,對離恨宗的弟子道:“還請諸位師兄行個方便。”
他倒是懂事了很多。
林月如看著他的表情,帶著微微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