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好些人都找到哀家這兒來。”愁眉不展的姚太後憂心忡忡,這架勢把多年來潛心修佛不理俗務的太後給嚇到了,她怎麼都沒想到善水竟然會有這樣廣的人脈,皇親貴胄,文武世家,就是她娘家都不例外。娘家人那個意思,若是沒有真憑實據,而新帝一意孤行,那是要寒了那些人的心。
年輕的新帝麵帶薄怒:“母後,這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善水的事,是那些老臣想讓朕這個新皇帝向他們低頭。朕不過是要處置一個妖道告慰先皇在天之靈,如此簡單一個要求他們都不同意,朕日後還能做什麼決定,如何執掌朝綱。這一步朕要是退了,他們就會想讓朕一退再退,屆時,朕就成了傀儡皇帝。”
一開始新帝對付善水是為了陳錦書,可現在他是為了樹立自己的威望。若是先皇想問罪善水,大臣們敢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求情嗎?他們絕不敢!
姚太後駭住了,她並不懂政治,聽兒子這麼講也就那麼信了,頓時心慌意亂:“竟是如此!”
“可不就是如此,皇祖父不止一次教過朕,主弱則臣強,所以朕絕對不會退讓,朕要讓大臣們知道,朕由不得他們肆意擺布。”新帝鄭重其事對姚太後道,“母後,在這一點,就是舅舅他們未嘗沒有私心,所以母後,彆管什麼人來找你求情,你都不要管。”
姚太後當真是不再過問,誰來遊說都是三緘其口,急得人隻能乾瞪眼。
這裡頭有單純是怕沒了善水自己以及家人要被打回原形的,也有人是真的憂國憂民。
在這部分人眼裡,誠如新帝自己說的,已經不僅僅是善水的問題,而是新帝在這樁事上展現出來的素質令人不安。堅持要置善水於死地的話,起碼你炮製些證據出來,好歹能堵堵嘴。新帝倒好,沒有任何證據卻要強按著大家夥的頭附和他,一幅我說她有罪她就是有罪的霸道嘴臉,關鍵是他又不是先帝,沒有先帝的威望,卻想學先帝的威風,這就有點看輕文武百官了。
實在說不通道理,覃正愴然淚下:“陛下,無憑無據卻要治罪,您讓文武百官以後如何審案,又讓百姓如何看待朝廷,看待您?陛下,您是天下百姓的楷模,如何能帶頭破壞國法之公正。”
新帝龍顏大怒:“分明是你們存有私心,不肯認真查案。”
這話太過誅心,覃正失望到無以複加,抬手脫官帽。附近幾位大臣見狀忙忙道:“使不得,覃大人,使不得啊。”
覃正將官帽放在地上:“陛下既然不信任微臣,微臣還有何顏麵忝居順天府尹之位。”
“你這是在威脅朕嗎?”新帝氣極反笑,“你要辭便辭,彆以為朕會妥協。”
覃正簡直是老淚縱橫,先皇在時太孫明明敦厚溫和,先皇三七都未過,何以太孫竟像是變了個人一般。
巧了,新帝也覺得現在的朝臣都變了樣,遠不複先帝在位時的恭順忠心,看來他得加快步伐培養自己的心腹。
趙太監想了想自己百寶箱裡的銀票,瞅準機會獻策:“既然覃正自己不願當順天府尹,陛下何不另外提攜個精明能乾的。雁過留痕,善水那個妖道既然做了,必然會留下證據,拿出挖地三尺的勁頭來,奴婢就不信找不出證據來。”找不出還能造出來不是,大刑輪番上,就不信她不畫押,不就有了鐵證。覃正那幾個也就是欺負新帝年輕資淺,不肯為新帝分憂。他們不肯,有的是人肯。
新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既然覃正有私心,那就換個沒私心願意認真徹查案件的,然而想了又想,他卻想不出一個合適的人來,頓時苦悶:“可朕看過去,竟然沒一個值得信賴,個個都在為善水求情,也不知道那妖道給他們下了什麼蠱。”
趙太監便道:“奴婢這裡倒是有個人選?”
新帝催促:“你說說看。”
“大理寺丞黃忠玨黃大人在大理寺多年,斷案的本事自是沒的說,而且他以及家人從未請那妖道針灸過。”
新帝眼前一亮,沒針灸過,那就不會因為有求於善水而偏頗,不過他對這個人了解不多,遂道:“宣他進來看看。”
便有宮人領命而去,瞧著新帝心情好,趙太監見縫插針:“其實站在陛下這邊的大臣還是挺多的,像是謝尚書定遠侯他們,他們怎麼可能幫著那妖道。定遠侯熟通軍務,就是先皇都是讚不絕口,若不是因為那妖道興風作浪攪得滿城風雨,先皇出於一番愛護之心,豈舍得讓定遠侯離開京城,以至於至今西軍都督之位都空著,人心惶惶的。”
思及陸霆,新帝頓時心情複雜,嫉妒和感激交織纏繞。
本以為謝允禮能給她幸福,不曾想謝允禮竟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為了權勢另娶陸嘉寧,還妄想委屈她做妾。
好在陸霆願冒天下之大不韙娶她為妻,將她拯救於水火之中。這是自己想做而做不到的,皇祖父不可能同意她進東宮,更彆說正妻。
“定遠侯,”新帝頓了頓才道,“是個可靠的。”陸霆本可以把她推出去挽回自己的名聲,然而他沒有,而是堅定地維護她。
被新帝認為可靠的陸霆應召進宮,再次被委以西軍都督的重任,陸霆目光微微一閃,隱晦地看一眼趙太監,本著試一試不吃虧的心理,他給趙太監送了好處,並沒抱多大希望,沒想到他居然這麼管用。
趙太監矜持一笑,心中沾沾自喜,覺得以陛下對自己的信任,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兩人做夢都想不到這個任命真正的大功臣是陳錦書。
新帝語重心長:“朕初登基,人心動蕩,定遠侯定要守好京城門戶。”
陸霆立刻跪下表忠心。
新帝頷首:“朕自然信你,不然也不會留下你。”又多說了兩句,大理寺少卿黃忠玨姍姍來遲。
沒避諱陸霆,新帝直接就任命黃忠玨接過覃正的順天府尹之位,猶帶三分怒氣道:“怎麼可能找不到證據,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發現她的針灸效果好到邪門,簡直不合常理。可一個個都被她給的那些好處蒙蔽了眼睛。”突然之間,新帝想到了陸霆,轉臉問,“定遠侯,你府中可有關於這套針灸之術的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