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鄯州亓家長房五公子亓晙突然從外邊搶回來一個姑娘,隔天便拜堂成親了。
但緊接著,邊境西狄來犯,亓家男丁傾巢而出在外領兵抗敵。所以眾人還真不知道該羨慕還是該同情這位姑娘。
搶婚這事在邊關守城、民風彪悍之地,不算稀奇之事。
每次一到禍事起,那些家中遇禍的孤女都會被人爭搶,權貴之家尤其是武將世家也會趁機出手將那些原本美貌的世家貴女‘救’回家。
這一次卻並非此類原因,而是突如其來的。
亓家這位五公子是嫡出幼子,快二十了還未說親,婚事受整個鄯州有女兒的人家關注著,沒曾想這位突然自己解決了自己的婚事。
說起被搶婚的女子,也不是完全沒有來頭的,據聞出自陳留伊家嫡係。
伊家也是世家,可追溯上古,是商夏時期便傳承至今的名門,這位據說是伊家嫡支嫡脈。
但伊家早就沒有當年的輝煌,現如今沒落不說,這位被搶的姑娘父親更隻是伊家幼子,身上沒有一官半職,隱居避世半輩子沒等到征辟便因病故去,現如今此女也不過是個孤女。
說是世家,比那些小官之女還不如呢!
亓家鎮守邊關幾十年,掌軍、民、財三政於一身,在鄯州地界猶如土皇帝,京都皇宮裡也有亓家貴女。這般顯赫的家族真的會接納這樣一個孤女入門?!
鄯州眾多官紳世家在接到亓家婚宴請帖時,還將信將疑呢!
到亓家喝喜酒的時候,大家才發現五公子這次成親時間上雖然倉促,但親事辦的絕不倉促,家裡上上下下都帶著婚事的喜氣,擺出來給大家看的嫁妝也都是大氣又富貴,喜宴上的酒席一看就是精心準備的。
且節度使亓鴻及其妻趙氏在和客人交談之中,似乎竟然也對這位孤女十分喜愛。
眾人滿心疑惑,一時間竟辯不清這女子的真實身份,莫非此女其實大有來頭,隻是他們消息閉塞不知道?!
不論如何這場婚事不僅讓鄯州上層跌破眼鏡,但也讓那些一直想嫁入亓家的千金小姐終於放下最後一點妄念。
其他人搞不清為什麼,但伊祁在亓家摸索一個月之後,漸漸明白了。
在這個科舉製還未實施的時代,大齊仍然是世家門閥盛行。
所以整個社會有一條清晰明朗的鄙視鏈,頂級世家看不上末流世家,末流世家看不上新興勳貴,勳貴們看不起寒門子弟。
而另一方麵整個文官集團都看不起武將,對於亓家這樣的武將世家,即便掌握再多權勢,眾人麵上尊重敬畏,實則心底鄙夷。
鄯州節度使亓鴻一邊覺得世家文人迂腐酸氣,一邊想方設法的融入世家之中,聯姻就是手段之一。
這就是為什麼伊祁身為一介孤女可以嫁給亓家嫡出幼子,並且還備受亓鴻夫婦喜愛看中的原因。
所以伊祁不但可以嫁進來,還能憑借自己那僅有的鄉野小茅屋外加一箱子書的嫁妝,傲立於整個亓家女眷之上,並鄙視她們居然隻有金銀珠寶和田地,簡直俗不可耐!
伊祁得知真相以後感慨:“真想融入亓家呢。”像亓家其他人一樣做一個除了錢什麼也沒有的俗人,不好麼。
當然,亓家不是這麼說的。
自成婚翌日,亓家男丁悉數去抗敵後,亓家所有女眷都很擔憂伊祁心態不好,見天把她喊去吃飯、聊天、繡花。
婆婆趙氏告訴她,亓家和伊家的婚事是她父親生前便定好的。絕對不是什麼搶婚。
伊祁從丫鬟和眾人口中東拚西湊的了解到,她生父是個喜好閒雲野鶴的名士,一直跟母親遠離家族住在山野之間,雖然是山野,但她父親畢竟是個小小的世家子弟,家裡還是有奴仆丫鬟的,她過的不是大富大貴,但也沒怎麼吃過苦。
隻是母親去世後,父親便一病不起,臨終前寫信想將唯一的女兒托孤給好友,那個好友就是亓鴻,而亓晙作為好友的兒子來接伊祁,他在伊父臨終前求娶伊祁,並發誓一定會對伊祁很好。
伊父撐著最後兩口氣考察了一番亓晙,應下這門婚事後便去了,他走前帶著對女兒愧疚的和即將見到亡妻的輕鬆。
亓晙幫忙料理伊父後事,帶著伊祁回到亓家,然後他們便在熱孝內成了親。
亓家家主亓晙之父亓鴻確實對伊祁很好,似乎驗證了與伊父有交情的說法。
但同時這年頭很多武將世家都喜歡和書香門第結親,並安排家中一些子弟讀書,好像這樣就能改門換麵,讓彆人少說他們兩句‘粗魯、野蠻’。
所以失憶了伊祁對所有信息都隻先聽著,持保留態度。
但幸好這一個月以來,亓家家裡的女人或因為戰事而擔憂,沒怎麼搞事情,或因為可憐她對她很客氣周到,所以伊祁日子多的還算不錯。
而今天,伊祁前往正房請安後,得到了一個消息,此戰大勝,所有將士凱旋而歸,亓家男丁即將歸家。
然後所有女眷們全都跟重獲青春一般,各個喜氣中帶著張揚,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有人把話題扯到她頭上,說起她新婚一月還不曾有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