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思念著夭折的孩兒,她的身體迅速垮了下去,形銷骨立。
哄著人睡著之後,未央請了大夫來看,但得到的答複都是無一例外的搖頭。
說,夫人活不過幾年了。
“一群庸醫!”他冷笑著道,“滾出去!”
大夫們連忙帶著藥箱跑了,生怕下一刻就是人頭落地。
未央轉過身,坐在床邊,手指輕輕撫過對方在睡夢中依然緊皺的眉頭,喃喃自語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這輩子,你休想以死來逃脫我。
將一些要處理的事處理完畢,未央就抱著人上了馬車,打算去外頭走走。
自從福兒死後,琳琅整日待在房間裡,不肯邁出半步。
那裡頭擺滿了孩子的衣裳鞋帽,還有一些新奇討巧的玩意兒,都是來逗小孩子開心的,她時常見到這些東西,難免就會觸景生情,對病情的恢複不利。
琳琅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中醒來,她掀開簾子,有些驚慌,“夫君,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駕車的男人回過頭來,衝著她笑,“我要帶你去私奔,浪跡天涯,四海為家,隻有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好不好?”
“可、可是……”她咬了咬唇,最終沒有說出拒絕的話。
然而,琳琅始終神情懨懨的,提不起任何的興趣。
她就像一具提線木偶,由他牽著走。
未央凡事都親曆親為,替她穿衣,喂她吃飯,哄她入睡,能做到的他都已經做到了極致。
有時候他還會使出苦肉計,表現得可憐兮兮的,來博取她的同情。
隻要人一心軟,事情就會好辦許多。
一開始,他對琳琅是單純的占有,不想她死,完全是因為自己變態的控製欲。可是後來,他已經習慣了將她放在第一位,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摸摸旁邊,確認她是否還在。
一個人隻要上心了,淪陷是必然的。
他卻還不自知。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們所停留的小鎮舉辦了花燈節。
燈火通明如晝,男女結伴而行。
是一場難得的盛會。
“夫君,我想要那一盞蓮花燈。”身邊的人突然說。
未央有些驚喜看著她,她近日素來沉默,一天也說不上幾句話,這樣開口要求他,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你在這裡等我,夫君給你要過來。”
前邊的人流比較擁擠,還有幾個粗膀子的壯漢,在凶神惡煞盯著旁邊的年輕少女,未央看了就覺得不太舒服。
“好。”
琳琅點點頭。
他正準備走過去,袖子從後頭被扯住了,他回過頭來,看她低垂的精致眉眼,溫聲道,“怎麼了?”
“未央,謝謝你。”
“如果有下輩子,我還是想同你在一起。”
她衝著他一笑。
男人恍惚想起了初次相見時,她那嫣然的笑容,驚豔了夜色與燈火。
撞進了他的心口。
“傻瓜,你我同是夫妻,這麼客氣做什麼?”
他輕輕親吻她的額頭。
照顧你,是我一輩子都心甘情願的事。
他將人好好安撫一番,才匆忙去買花燈了,挑的是一對鴛鴦迎春的花燈,意趣諧明,被攤主打趣了一番。
“夫人,你看,這鴛鴦……”
他抬頭一看,人卻不見蹤影了。
男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
他搜遍了附近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沒有。
她去了哪兒?
她又會去哪兒?
未央突然想到她消失之前說的那句話,狠狠罵了一句,立刻向湖邊飛奔過去。
夜色闌珊,湖邊的水沉沉的,像是化不開的濃墨,冒著陰冷的寒意。他隱約看見有個人影,水波已經沒過了胸口。
有一種恐懼湧上了心頭。
他幾乎是想也不想跳了下去,想要將人給拉回來。
“咕嚕——”
冰冷的水從四麵八方湧來,灌進了鼻子與耳朵,完全無法呼吸。
他其實很怕水。
那個狠心的女人曾經將他整個腦袋都按進水缸裡,他還差點被淹死,昏迷了好些天。
他的娘親被外界的壓力逼瘋了,所以也要逼他成為一個不折不扣的變態,身體裡住了兩個靈魂,一個乾淨,一個肮臟。
他將另外一個人殺死了,隻留下一副毒辣心腸。
冷血,無情,是他一貫的處事方式。
可是始料未及的是,有一天,他居然為了一個女人,不怕死跳了湖,甚至要搭上自己。
未央的意識開始變得混沌,隱約聽到岸邊有人在呼叫。
昏迷過去的前一秒,男人聲嘶力竭,哭喊。
“求你,先救我夫人!”
人生第一次服軟,也是為了她。
求你們,一定要救她。
她才十八歲,不應該就這樣死去。
若是非得死一個人的話……就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