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置若罔聞,仍舊一遍遍念著“無罪”,淚珠卻不斷滾落,好似要把一生的眼淚都流儘。
統帥微微不忍,但職責所在,他還是走上前扶起女子。就在此刻,那柔弱的女性身軀突然爆發一股蠻勁,生生掙脫開來。
“趙懷瑾,你忘恩負義,不得好死!”
尖銳淒厲的女聲猶如索命的惡鬼,滿殿皆驚。
“嘭——”
劇烈的撞擊後,緊接著就是死一般的寂靜。
皇後娘娘她……自絕了!
第二天,床上的人緩緩睜開眼。
烏黑漂亮的眼珠透出玩味的笑。
書房內,帝王擱下了朱筆。
“皇後如何了?”他麵色沉靜,叫人看不出半分的情緒。
“回陛下,皇後娘娘今早便醒了,還用了碗清粥。”太監總管蘇德小心翼翼覷了眼帝王的臉色。
說來也算幸運,皇後娘娘腦門上砸了那麼一大個窟窿,鳳儀宮一盆盆血水往外端,連他看了都瘮的慌,還好太醫院妙手回春,將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否則後宮又是一場風雨。
“起駕鳳儀宮。”
這是趙懷瑾時隔半月踏進鳳儀宮,心態卻大不一樣了。
陳家權傾朝野,一度成為朝廷方向標,但對於帝王而言,這一直是他親政之後的心頭刺,他步步為營,精心謀劃,終於扳倒了陳家,如今,他才是趙氏王朝唯一掌權者。
鳳儀宮依舊富麗,隻是少了往日的熱鬨,就像一副被束之高閣的繁華畫卷。
——餘下表麵的華美。
越走進鳳儀宮,趙懷瑾的眉頭皺得更緊。殿中省是怎麼做事的,皇後抱恙,居然沒幾個伺候的人,當皇後死的還不夠快?
趙懷瑾眼眸微冷。
總管蘇德則是垂著腦袋看著自己的鞋麵,陛下雖說對陳家無情,但未必會廢了結發妻子。要知道,陛下十三歲親政,當時趙王朝一片風雨飄搖,直到皇後娘娘主位正宮後,陳家才全力支持起了陛下,局勢得以穩定下來。
如今丞相與鎮國將軍被處死,陳家嫡係就剩下皇後娘娘一人了。
陛下,還不至於絕情到那個地步……
進了內寢室,濃鬱的藥味瞬間迎麵撲來,趙懷瑾劍眉擰了起來,視線不自覺落到榻上。
女子半靠在軟墊上,單手執書,未經束紮的長發就那樣隨意垂落在身後,顯出幾分散漫與隨意。
窗外的日光傾瀉下來時,那蒼白的膚色愈發透明起來。
她美得,不像凡間的人。
一時間,室內隻聽見她翻書的聲音。
打破僵局的是後來進來的小侍女。
“參、參見陛下!”
捧著藥羹的小侍女見室內突然多了一個人,明顯被嚇了一跳,見是一片明黃,她慌忙跪下行禮。
“免禮。”趙懷瑾淡淡地說,視線卻還在對麵停留。
出乎意料的,對方隻是輕輕掃了他一眼,又將注意力放到了書上,似乎裡麵有著令她更感興趣的內容。
趙懷瑾微微眯眼。
那個眼神……分明是漠不相乾。
他處死了皇後的父親與哥哥,她再怎樣恨他也不為過。如果她再聰明一點的話,她會收拾起滿腔的恨意,對他妥帖逢迎,興許他會對陳家後人網開一麵。
可是,眼下她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陌生人?她居然拿一個陌生人的眼神看他?做了五年的夫妻,趙懷瑾怎麼可能看不出她的異常?
“去,把太醫院的人統統叫來。”趙懷瑾沉下了臉色。
蘇德一愣,趕忙領命而去。
半盞茶後,趙懷瑾坐在軟榻上,他麵前跪了一地的太醫,均是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說,皇後究竟怎麼了。”
為首的太醫咽了咽吐沫,最終隻能硬著頭皮,“回稟陛下,皇後娘娘……怕是得了失憶症。”
帝王眸色加深。
他想起老丞相死前對他說的一番話。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陳家人從不懼怕死亡,但是,陳家女人卻不應該為我們這些男人的雄心陪葬。陛下,老臣隻有一個請求,請……善待小女!”
而他那個以沉穩著稱的國舅則是一臉淡薄看他,“趙懷瑾,我知道你看我陳家不順眼很久了,這次謀反罪名大概費了你很多心血吧。想不到,我陳家終究是栽了,小覷總是要付出代價的,這一點我認了。但是,我小妹卻是無辜。”
趙懷瑾冷冷看他。
“怎麼?你不相信?嗬,你不知道嗎,小妹早就有了青梅竹馬的意中人,隻等著她一滿十五就出嫁,他們本可以白頭偕老,舉案齊眉的。可是,當時的陳家樹敵太多了,就這樣還成為你父皇的眼中釘,恨不得除之後快。那時候,陳家如履薄冰,不得已,父親隻能棒打鴛鴦,以小妹作為籌碼,下嫁於你!”
說到這裡,這個如鋼鐵般堅強的男人卻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我明明答應小妹,要許她一個對她一心一意好的如意郎君,可是,為了保全陳家,我卻食言了。”
“趙懷瑾,我小妹是被犧牲的,她為了陳家生生被你禁錮在那個華麗的牢籠。現在,能護著她的人已不在了,我希望你看在她與你結發多年的份上……放過她。”
趙懷瑾轉頭看向僅錦繡刺成的屏風,隱隱綽綽顯出裡邊的情況。
小侍女端著藥羹,小心翼翼勸著她喝藥。
她當了他五年的皇後,他對對方某些習慣還是清楚的,就比如說她十分厭惡吃藥,這比逼她抄了一百遍的佛經還難受,即便她近年來愈發端莊沉穩,將昔日小性子儘速收斂,唯有喝藥這一項,始終能刺激到她。
而如今……
她接過玉碗,麵不改色喝完了。連小侍女都愣了愣。
“藥我喝了,你下去吧。”
連語氣都疏離得厲害。
帝王隔著屏風看她睡下來,才擺駕回宮,臨前還不輕不重敲打了鳳儀宮的宮女奴才,讓蘇德重新換了一批人過來。
琳琅可沒睡著,她指尖把玩著發絲,很認真想著。
這次她要給男主設計一個什麼樣的死法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