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琳琅有禮了。”
女聲柔緩,如同春水般漫過耳際。
眉間點綴著紅砂的僧人恢複了沉穩之色,朝著人行了個佛禮,便拿著掃帚進屋了,自始自終,一句話也沒有跟她說。
冷淡得如同這寒冬臘月裡的冰淩,骨子裡化開的全是雪水。
作為白馬寺最為年輕的譯經大德,鏡澄的俊秀無雙是經過萬千信徒點頭公認,尤為難得的是,他年少成名,身上卻沒有任何浮躁的毛病,一如既往的平和溫潤,春風化雨般普渡眾生。
同時,這位年輕大德也是出了名的好脾氣,令入了幾十年佛門的老和尚都自歎弗如。
誰也沒見過鏡澄冷漠的一麵。
如果有,眾信徒想,那肯定是看錯了。
琳琅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這個俊俏的和尚對她的態度冷得不像話,仿佛之前被她非禮的害羞靦腆是她記憶中的錯覺。
“大師為何對琳琅這般冷漠?”
琳琅問了,楚楚可憐的,還拽著他的衣角。
鏡澄伸腿要邁上階梯,被她這一扯,腳步不自然就頓了下。他並沒有回頭,目光直視著屋裡供養的落了漆、年頭久遠的金身小佛陀。
“施主既已嫁為人婦,望謹言慎行。貧僧是出家之人,不經紅塵,若是言行有所疏離不當,施主多多擔待些。”
他語氣裡沒有一絲波動,平靜得可怕。
“所以大師打算,將那一日的事,全忘了?”
鏡澄麵色淡然,“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昔日種種,貧僧早忘了,施主也不必過於牽懷。”
“可如果,有人忘不掉呢?”
銀紅色的鳳尾裙逶迤在雪中,她輕抬起手,纖細的腕骨上套了一隻刻著蓮花紋的銀鐲子。這蓮花開在佛前時,是不染纖塵的皎然。然而當它落進人間煙火,與女子柔軟的肌膚相觸,便沾上了似水的情愫。
仿佛一道即將說破的禪機。
鏡澄閉了閉眼。
心下漸漸湧起了絕望。
他告訴自己,不能淪陷。
否則等著他的——
是萬劫不複。
是灰飛煙滅。
“大師可知,那個喧嘩的晚上,琳琅坐在婚房裡,想的是什麼嗎?”女子細膩的指尖掠過年輕大德的臉頰,最終溫柔地、輕緩地摩挲他的眉間朱砂。
“我在想啊,大師若是一襲翩翩紅衣而來,必是風韻高朗,舉世無雙。”
她的眼波宛如一張細密的網,織著白雪,織著寒風,卻也織著柔軟溫暖的情意。
琳琅又慢慢收回了手,往後退了半步。
保持了一個克製到令人心冷的距離。
“大師,今日打擾了。”
“琳琅也不會再來了。”
她沒有撐傘,立在碎瓊亂玉中,纖弱的似蓮花盛開。她雙手合十,做了一個最規整、最禮貌的佛禮,裙裾微揚,身子朝前緩緩傾斜。
“願大師早日到達彼岸,度眾生苦厄——”
尾音沒有消散在冰冷的空氣裡,而是人為的,吞噬在熾熱的雙唇中。
琳琅瞪大了眼。
最溫文爾雅、最規矩守禮、又最剛直不阿的佛門高僧,破了他最不能破的色戒。
琳琅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摁在懷裡瘋狂索吻,一切就像天旋地轉,神魂顛倒。吮吸著,纏綿著,讓她根本喘不過氣兒來。
甜美的腥味浸染了純淨無暇的佛身。
啪的一聲,驚醒了沉浸在吻裡的琳琅。
不知何時,她被人扯到了屋裡,剛才那一聲,正是被一雙大掌關上的木門。而她,一具清瘦有力的身體以絕對強勢的姿態,緊緊抵著腰身,對方的長腿更是擠進了她的膝頭中間,逃無可逃,背部是沾了霜雪的木板。
後麵是冷的,前麵卻熱得如同岩漿迸發。
“阿秀。”
那淩亂到靡靡的喘息中,響起了一個很清晰、很溫和的聲音。
“什麼?”
“喚我阿秀。”
他法名是釋鏡澄,除了他師父,沒人知道他出家前,有一個阿秀的小名。
待他年歲漸長、名動四方之後,師父從偶爾的,到就不再叫他的俗名了。
他以為,有生之年,這個名字會被鎖進那無上的浮屠裡,慢慢落滿灰塵,直到最後,他都忘了自己原本叫什麼。
“阿秀,喚我阿秀。”鏡澄低低地說,莫名有哀求的意味。
“阿秀——”
這一聲之後,猛獸徹底出匣。
琳琅被他揉得渾身發顫,猶如一株隨風搖擺的幼嫩新桃。
鏡澄舔了舔唇珠的血,眉間的紅痣不再是那淺淺的痕跡,反而是豔得妖異,豔得詭譎。
此刻,他不再是德高望重、在梵鈴中受眾生膜拜的佛陀之子。
而是受了蠱惑,墮落孽障深淵的俊美妖僧。
閉口禪已破。
不壞身已毀。
那就……
讓這滔天的紅蓮業火,焚燒得更徹底些吧。
琳琅被他挾持著細腰,在屋子裡一路挪騰,先是撞到了桌子,又挨到了椅子,最後她身子一軟,折在了窗台邊。
“嘭——”
一盆養得極好的曇花從窗邊跌落。
“阿秀……”
她還沒說話,雙唇再度被重重封緘了,酥麻得厲害。
鏡澄張嘴,牙齒咬下了她肩頭的衣裳,深吻蜿蜒而下。
琳琅半邊身子探在外邊,鬢間的步搖瓊花搖搖晃晃的,仿佛要掉不掉的樣子。
風情慵倦而妖冶。
她目光迷離,頰染桃粉,視線隨著鏡澄的動作晃動著,隨意滑落在某處,才發現,院子裡竟然多了一不速之客。
對方長身玉立,係了件黑貂襯紅裡的鬥篷,黑發束著玉冠,疏朗清峻,一雙狹長而淩厲的眼睛正冷冷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