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攥著他的一根手指頭,將男人整個手掌拖起來,放到她的臉頰上。
掌心下是溫香軟玉,殷侍衣不由自主摩挲起來。
微熱的濕意,微紅的香腮,男人喉結滾動了一下,他掩飾性垂下了眼。
她仿佛不知他身體的滾燙灼燒,繼續癡纏著人,“那你……跟我回去罷。咱們天天雙修,顛鸞倒鳳的都隨你,好不好?”
“……閉嘴。”
她就不能稍微看著點場合?
“琳琅”立即做出一副憂愁又憤怒的小模樣,狂懟他,“你果然是嫌我胸小,還說不膚淺——”
殷侍衣乾脆將人抗上肩頭,大步走出喜堂。
……果然是這樣。
外頭的大佬們竭力穩住了自己往旁邊瞟的眼神。
兩個當事人就在身邊,可是他們誰都沒膽去求證真相。
不過現在要緊的是,他們總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兩大至尊沉淪在幻境裡以致於一夢不醒了?畢竟這樣的話,他們的戰力會減弱,對付古國就更加沒底了。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一致將求救的目光落向佛門祖師,意思也是明晃晃的——您老搞出來的事,您老得負責收場啊!
佛門祖師平日裡修身養性,心境幾乎到了古井不波的地步,沒想到才進古國短短一段時間,老人就已經被刺激到不行了,這回又被眾人不約而同推為背鍋人,頭一次生出了無比鬱悶想要吐血的情緒。
早知道就不把現在鏡拿出來了,這都什麼事啊。
佛門祖師在心裡默默舉行了第一百零八次的懺悔,硬著頭皮出聲,“我佛家弟子自幼修習八萬四千法門,其中有一門法,名喚有相觀想,可在任意一處空間觀想萬物形體……”
眾人一聽,暗罵老禿驢。
佛門祖師的隱晦意思是,他可以出一個弟子,施展觀想之法,把他們在場的人直接送到姬武跟殷侍衣的幻境中。
人家至尊好端端做著美夢呢,你這麼趕著上去叫醒人家,那不得被打死啊?
再說了,萬一他們沒這個本事,把少帝跟魔尊從幻境裡帶出來,自己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想想少帝背後的王朝以及衍天帝,想想魔尊背後的十萬妖軍,他們背脊竄起一片疙瘩。
眾人心頭惴惴不安,誰也沒吱聲。
佛門祖師也知道他們的心思,無奈看向了琳琅,老臉微紅,支吾道,“女施主,你看,解鈴還須係鈴人……”
看戲的琳琅猝不及防被拉下水。
她愣了一下,隨即說,“可以。”
這回輪到琳琅來公報私仇了,她狀似苦惱皺了一下眉,“不過本座就一個人,怕忙不過來。”
眾人眼巴巴瞅向了長身鶴立的劍門門主,他的修為在眾聖地中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玉無雪冷淡“嗯”了聲,“準備。”
佛門祖師如得大赦,連忙點頭,囑咐身後的弟子一通。
兩位年輕僧人出列,手指虛抬,捏做了一個玄妙的姿勢。現在鏡隨之放大,中間出現了一個淺淺的漩渦。那俊秀的和尚對著琳琅行了個佛禮,撩開僧衣踏了進去。
坑完了天道爸爸的琳琅非常愉快跟上去。
隨著她的身影隱沒在鏡子裡,玉無雪同樣目不斜視進了另一個環境。
琳琅去的是少帝的黃粱一夢。
她不緊不慢跟在白衣僧人的背後,入眼是琉璃瓦與朱漆門,在一從幽密的鳳尾竹之後,迎來了一座異常寬敞又華美的大殿,無一不彰顯著人間帝王的尊貴與奢靡。琳琅走進了寢殿,檀木為梁,明珠做燈,沉香小案上還有尚未收拾的碧玉盤與金足樽。
以及一地男女交纏的衣裳。
琳琅不動聲色瞥了眼那小僧人,果見他耳垂沁出一絲紅意,分外的秀色可餐。
“少帝就在珍珠簾裡。”
小僧人站在簾外,雙腳就跟紮根似的,死活走不動道了。
他寧死也不會進去的。
誰知道裡麵發生了什麼事。
琳琅看得有趣,不禁嗤笑一聲,小僧人詫異抬起眼,不知想到了什麼,飛快低下腦袋,老老實實的,不再看她。
她伸出半截手腕,輕輕撥弄了那一扇圓潤清靈的珍珠簾幕,煙視媚行般進去了。
龍床上懸著輕薄的鮫綃羅帳,織著一片片珠光銀線的海棠花,窗外的風一掠,這滿山的海棠花就深深淺淺綻放了,如墜溫軟的巫山雲夢。
琳琅隱約看到,有一枝海棠剛好“開”在女子的雪白背脊上,尤為活色生香。
她指尖一動,慢慢撩開了鮫綃。
男人正摟著女人熟睡。
琳琅嘴角一勾,伸手捏住了他鼻子。
對方猛地清醒。
“誰?!”
他驚怒不已扼住了她手腕。
等他看清了麵前的人時,神情微微怔忪。
“好玩嗎?”她問他。
姬武僵硬低下頭,看了看懷裡沉睡的人,又看了看琳琅真實到不容錯辯的眉眼,一手捏得更緊了,幾乎是一種質問的語氣,“你怎麼進來的?”
原來他也知道這隻是個一觸就碎的美夢呀。
琳琅還記著這家夥給她鬨出的動靜,口吻比他更冷漠,“你以為本座像你,願意浪費時間在這種虛假的幻境裡?”
“虛假?”
他像是聽見了什麼離奇的話,竟大笑起來,笑得一度岔氣。
男人不住起伏的胸膛震醒了幻境裡“琳琅”,她睜開了眼,誰知道看到了琳琅,愣在當場。
古國的幻境真真假假,琳琅在君晚的幻境中不得不“痛下殺手”,才發現死的是一縷香魂。她猜想這個“琳琅”應該也是古國裡的孤魂,因吸食了少帝的元神精氣,化作了人形,並根據姬武的記憶,有意識模仿著琳琅的行為舉止。
到了正主麵前,冒牌貨總會有些心虛的,尤其琳琅的元神修為可以直接碾她為飛灰。“琳琅”像是害怕般,腦袋往少帝的胸膛縮了縮,垂死掙紮,“武,她、她是誰?為何長得跟我一般模樣?”
姬武笑完了,冷眼旁觀著琳琅,大掌則是溫柔撫摸著妻子的肩頭,“不過是鬼魅罷了,你放心,她很快就會消失的。”
看樣子這家夥是打定主意不離開了。
琳琅淡淡道,“怕是你自己心裡有鬼,才會將假的看成真的。你當真不跟我回去?彆忘了,你不是孤身一人,你還有你的子民,你的王朝,以及你的父親。如果你真的隕落在這裡,你想過他們該如何自處?”
姬武似要從她瀲灩生波的眼眸看出些什麼,半晌沉沉笑了。
“這裡,我也有我的子民,我的王朝,我的父親……”他挑釁般摟住了女人的腰肢,“還有一個對我死心塌地的妻子。”
那女人異常溫順伏在他的胸膛上,臉頰暈染桃花顏色。
“武,你不要走。”女人含情脈脈,“我比她更喜歡你,更愛你。我永遠都不會背叛你的。”
她實在是舍不得這如意郎君。雖說太平女帝仇恨天下所有修士,讓她們在幻境引誘得手後殺了他們,可是她寂寞太久了,這麼一個劍目星眸英姿勃發的少年情郎,又對她熱情似火,她怎麼會放手呢?而且此人癡情,比起死在劍修手上的雪姬,她能遇到這種男人實在是太走運了。
“你聽到了嗎?”姬武衝琳琅揚了揚下巴,“我並不是非你——”
一個吻落了下來。
這對十年前翻臉成仇的舊情人,在中間隔著一個女人的情況下,接吻了。
哪怕這隻是一個間接的吻,還隔著一層麵紗,依然能讓人心悸。
“聽到了。”她說。
狡猾的是,親完之後她並沒有立即起身,而是繼續彎著腰,並用嘴唇貼著他說話。透著麵紗從唇縫裡溢出的溫熱,垂在自己脖子上的頭發,以及她身上那股似有若無的香氣,他感知得清清楚楚。
“她的唇比我軟嗎?她的吻比我甜嗎?她知道你最喜歡我親你哪裡嗎?”
她軟綿如蜜的調子裡仿佛藏著無數把小鉤子,要把他的決心撕扯得支離破碎。
“要是沒有的話,你留在這裡有意義嗎?”
女人的臉色變了,一把粗魯推開了琳琅。
琳琅也不惱怒,慢吞吞站直了身體,挽了挽發。
“武,你清醒點,她是在引誘你!”女人急急忙忙潑琳琅臟水。
姬武被這一吻弄亂了心魂,但還是穩住了,“我知道,你不用擔心……”
女人還想勸什麼,琳琅忽然說,“你想看蝴蝶嗎?”
姬武見她眼波盛著瑰麗光影,招招搖搖的。
他怕自己又被人牽著鼻子走,當即板起臉,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蝴蝶有什麼好看的。”
耳邊響起一陣撩人的笑聲。
“你不知道麼,我後背也有一對蝴蝶呢。”
琳琅祭出終極絕殺。
“你難道就不想看看,它們在你掌心下振翅欲飛的姿態麼?”
她笑得意味深長。
……臥槽。
鏡子外的眾人目瞪口呆。
蝴蝶還能這樣玩嗎???
雖然大佬們的內心咆哮如狗,但臉上依然保持了一副心如磐石八方不動的聖地宗師氣度。
畢竟,他們說到底也隻是個旁觀者。
畢竟,最有發言權的,還是女帝的“一群舊愛”。
是的,此時兩個“舊愛”當事人就站在鏡子前。
是的,他們麵色平靜看完了女帝撩漢的全過程。
主要是劍修過於彪悍,玉無雪進了幻境之後,什麼也沒說,直接把“琳琅”如法炮製地掐死了,殷侍衣為報“殺妻之仇”,硬生生從幻境追殺到現實,直到看到了熟悉的眾人,稍稍清醒,對玉無雪道了聲抱歉。
於是兩個“舊愛”正好趕上了琳琅隔著麵紗去親吻另一個“舊愛”的劇情。
以及……
一字不落,聽完了琳琅蓄意勾引的“掌心蝴蝶舞”。
她還想在誰的掌心下振翅欲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