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我是不是瞎了,怎麼,怎麼長了四隻眼睛?!”
完了完了,他再也不是阿娘喜歡的小包子了,他要變成小怪物了!
聖地尊者們大吃一驚。
倘若說之前小太子八分肖似其母,現在隻剩下了四分。
至於那六分……
眾人偷偷看了盟主大人一眼,沒敢吭聲。
天道抿緊了唇線,忽然做了一個讓大家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抬起了劍,輕輕挑開了小太子的衣襟。
……這是乾什麼?
眾人摸不著頭腦。
小太子也傻傻看著人。
小家夥露出了另外半邊完好的胸膛,上頭血跡斑斑,一朵六瓣花的紋路隱隱若現。
琳琅猛地看他。
天道的劍第一次拿不穩了。
他的雙腿有點兒軟。
不會錯的,這小家夥是他同琳琅的孩兒,他既擁有了母親的天魔骨,又傳承了父親的重瞳。
琳琅卻是冷笑,“好你個玉無雪,你的眼睛明明早已痊愈,卻一直瞞著我!你到底是何居心?”
為什麼她如此篤定呢?
天魔骨是天魔一族的血統象征,無論男女。
這副天生魔骨生在主人身上,平常不顯山水,唯有強烈的情緒波動時,會在皮膚表麵結出一枝枝殷紅的天魔沙華,修為越高,枝數越多。琳琅晉升仙尊之後,從六枝衍生了十二枝,分彆長在了左胸、肩胛骨以及右側大腿上。
由於天魔沙華因情而動,而侍女們伺候她穿衣的時候,琳琅情緒平靜,她們自然看不見的。
除非是某些不可言說的時辰。
琳琅就說難怪呢。
難怪不對勁。
她跟天道第一次的巫山**可不怎麼美妙,這人橫衝直撞,常常不知輕重,把她咬得出血,好幾次琳琅都忍不住了,還真的雙腿一蹬,將天道爸爸踹下床。對方自知有罪,也不惱她,跌下床之後捉著她的腳,沿著腳踝細細吻上去,頗有耐心哄著他脾氣暴躁的小心肝。
琳琅當他看不見,一時心軟,由著他得逞。
可是後來就不同了,控製力度之後,他鮮少傷到她。
琳琅明顯察覺到,他吻她心口之時更是格外的小心翼翼。
生怕弄碎了她。
現在想來,恐怕是他的眼睛早就痊愈。
她胸口上的天魔沙華,他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這男人的心眼怎麼這麼多!
作為當事人,玉無雪顯然明白琳琅的惱怒。
於是眾人見那位冰冰冷冷宛如皚皚白雪的盟主大人噌的一下紅了耳根。
一群人目瞪口呆。
“這個……這個我改日再同你解釋。”天道爸爸吭哧了下,好久憋出一句。
琳琅突然想到了小太子。
小家夥一緊張就會吭哧吭哧,她可沒有這個習慣,莫非是遺傳了他的父親?
玉無雪終於反應過來,他真的傷了親生兒子。
哪怕他不是有意的,可責任畢竟出在他身上。
他又是愧疚又是心疼看著小團子,輕聲問,“還、還疼不疼?”他從袖子取出了一隻碧玉瓶,做父親的低聲下氣,“這是玉髓,有生骨之效,抹在傷口上,很快就能好的。”
小太子的腦袋往後一仰,他眼神尤為警惕,“我不要!”
先前他還要置自己與阿娘於死地,突然又對他這麼好,肯定是陷阱!
是圈套!
他不能上當!
玉無雪怔怔瞧著小太子,他的孩兒有著一雙澄澈明亮的眼睛,雖是重瞳,然而眨動的□□卻像極了母親。
“你……為何要瞞我?”
他的視線落到了小太子的身後。
孩子他娘正麵無表情對著他。
“我不瞞你,難道要眼睜睜看他被你殺死?”琳琅譏笑。
“怎、怎麼會呢?”玉無雪呐呐地說,“他是你我的孩兒,我為何要殺他?”
他怎麼舍得殺他?
“是,你第一次有了兒子,心軟了,現在不殺他,難道以後就不會嗎?”
女子直視著他的雙眼,“可彆忘了,你是天道,是天地至尊,為了大道公正,為了眾生平等,你不應有情,不應有欲,縱然是一時的羈絆,也隻能留在世間。等你飛升,重歸正位,你就是唯一的□□者,還會顧念我們這些螻蟻嗎?怕是覺得麻煩,恨不得早早捏死算了!”
“不會的——”他胸膛起伏,急促打斷了人。
然而琳琅比他更擲地有聲,“不會?不會什麼?你以為我為什麼會知道你是天道?僅憑著未來鏡嗎?”
玉無雪驚疑不定看她。
“對,就是你心裡那個想法。”
琳琅撫著被風吹亂的鬢發,她耳邊的朱紅墜子不斷搖晃,與血紅唇色很是相稱,透著一種淒豔的美,“托你的福,我已經死了一次了。如何,你想知道我是怎麼死的?我想你應該不會忘記,你親手摸過我的天魔骨,就隔著一層輕薄的皮肉,你能感覺到它的存在。當你蟄伏於我身上,一遍遍百般憐惜吻著它時,你知道我在想些什麼?”
女帝眉眼彎彎,盈著一脈春水。
可她笑著笑著,卻落了淚。
“我在想,哈,真是可笑呢。上一世,隻因為我的道礙著了你心愛之人,為了給她出氣,你追殺了我一天一夜,用你那一柄無往不利的劍,像今日傷你兒子這樣,一劍刺透我的胸口。這還沒完,你為了以絕後患,當場碎了我的天魔骨,我特意數了數,七十二根,不多不少。”
她眼尾濕紅,流露出楚楚可憐的姿態,可她的笑容卻是冷的,奇異的矛盾,又奇異的豔美,“我應該是知足了不是嗎?畢竟天道大人慈悲為懷,沒有趕儘殺絕,還留了我一條小命呢,由著我苟延殘喘,在最後的時間尋到了一處葬身洞穴,不至於曝屍野外,被禿鷹啄屍。”
天道臉上血色儘失,他手背青筋繃直,捏緊了劍柄。
“瞧我糊塗的,顛三倒四說了些不相乾的事。”琳琅詭異笑了,“先前不是說,我為何會知道你的身份?因為在我臨死之前,有一夥修真者闖進了我藏身的洞穴。你既然神通廣大,不妨猜猜,他們做什麼了?”
後來的事是她捏造的。
都說半真半假,他隻要信了開頭,後頭無論她說得多麼駭人,對方也會信的。
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
她要他愧疚至死。
永生難忘,永世難安。
天道不是想要渡情劫嗎?
渡得過是他造化。
如果渡出了心魔……他自己走不出,又與她何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