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語冰打破僵局,他站了起來,拉了拉琳琅的手,又衝著陸慕深說,“她也是一時緊張,被我寵得無法無天了,說的話也顛三倒四的,陸先生見諒。”
陸慕深沒說話。
賀語冰道,“現在外麵是什麼情況也不知道,但沒人闖進來,我們應該還能維持一段時間。諸位,與其坐以待斃,我們不如先商量對策。陸先生,你覺得呢?”
在場的富豪大多數是上了年紀的,這年紀一大就比較惜命,最大可能就是束手就擒,以集體為要挾,犧牲個人利益,換取苟延殘喘的機會。
他們世故而圓滑,富有卻怯懦,一出問題,就想用金錢與美人打動敵人,並希望自己足夠好運成為屠殺下的幸運羔羊。
賀語冰當然不會把自己的命運送給羔羊主宰,與其等他們下手,他更寧願掌握主動權。而陸慕深,雖然年輕,凶徒般的血性卻也不缺,加上他對琳琅那變態的占有**,不得不說,這是他當前最好用的一把刀。
危難時刻,男人們的決斷往往帶著英雄式的自我犧牲,他們商量出了一個結果,以一部分人為掩護,讓另一部分人先安全離開。遊輪裡藏著一條特殊通道,趁著混沌的夜色,他們有很大機會離開這艘籠罩死亡陰影的遊輪。
而剩下的人則負責在殺手動手前儘可能找出破綻,消滅敵人,等到警方救援。
這是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豪賭。
作為第一提議者,賀語冰留下了,他留下做餌的唯一條件,就是讓他的妻子成為“庇佑者”的一員,儘可能安全地離開。
“我留下……不行嗎?”妻子這樣問他,眼尾含淚,眉目絕望得很是淒美。
“當然不行。”他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丈夫,摟著人到角落,安撫她,“你體力弱,根本跑不起來,我顧著你,容易分心。再說了……”男人撫上女人的小腹,“你舍得讓我們的孩子陪著我們一起冒險嗎?”
琳琅不吭聲了,她垂著頭。
賀語冰想了想,從裝著口紅的口袋裡抽出了兩張還溫熱的歌劇票。
“你忘了,我答應過你要去看這一場歌劇的。你先回去打扮打扮,等我好嗎?”
她的手緊緊揪住他胸膛的衣襟,“那你……可不能騙我。”
“放心,你家賀先生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頓了頓,“你什麼時候見賀叔叔食言過?”
“拉鉤。”她孩子氣得要求他起誓。
賀語冰失笑,伸出尾指,勾住她的小指,“拉鉤。”
這時,旁邊飄進一道聲音,“可以開始了。”
正是臉色涼颼颼的陸慕深,他是“庇佑者計劃”的主導人,由著他帶一些人離開遊輪。
有了賀語冰的自願坐鎮,彆人也不好意思要求陸慕深留下來,這兩人是主心骨,出力又出計謀,憑什麼要求人家為你無緣無故地犧牲?
賀語冰用目光鼓勵琳琅。
她咬了咬唇,狠狠甩了男人一巴掌,大聲嚷道,“賀語冰,你王八蛋,你憑什麼汙蔑我!”
賀語冰拿起桌上的一杯果汁,模擬琳琅的力度,一把灑到他西裝上,聲音則是稍稍提高,“你心裡沒鬼,為什麼不敢說?他都當眾親你了,擺明就是餘情未了!”
兩人一路吵一路砸東西,在眾人的勸架聲中,挪到了門口。
琳琅的手拂上了金屬門柄。
“夜晚風大,小心點。”
賀語冰的聲音低不可聞,雙手捧著琳琅的臉,深深吻了吻額頭。
琳琅奪門而出時,看了他最後一眼。
依然是很得體的。
像她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身軀高大,長腿逆天,穿著嚴謹到刻板的銀灰色西裝。他鼻梁高挺,鬢角裁剪得很短,沒有年輕人莽撞到毀滅世界的野性。他用硝煙、砂礫和血砌成了自身的骨,半生都在開戰廝殺,以致於指腹與胸膛都磨成一道厚厚的繭。
他渾身都硬得像鋼彈殼,唯有唇是軟的。
有了賀語冰等人的掩護,庇佑者順利逃離遊輪,上岸,焦急等待警方的消息。
賭城的夜晚紙醉金迷,連送到臉上的風也帶著一股微醺的酒味。
琳琅掏出了歌劇票,皺了邊角,借著河麵的燈光,隱約看出劇名。
仲夏夜之夢。
翻開背麵,力透紙背的鋒銳字跡寫著——
如果我沒能活著,打掉孩子。
就連最後的,這男人依然克製得不肯說一句愛她,甚至是刻薄得沒有人情。
他到底在想什麼?
賀語冰拔出槍的那一刻,在想,他好像沒有給女孩子寫過情書,這對於每一個男孩的青春都是不可原諒的。
如果是十八歲的他,麵對心愛的又將分彆的女孩子,會寫什麼呢?
人間很好,認識你很好,吻你也很好。
但夏夜快過去了,我們該再見了。.